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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思想的历程

时间:2024-04-02 10:15:45

儒家思想的历程

第1篇

关键词:中国历史文化;儒家思想;传承;影响

B222

一、儒家思想的发展与产生

孔子是我国儒家思想的创始人,他改变了传统阶级统治教育的基本械,把私人讲学的主要基本教学模式传播到了国家与整个民族。所以,儒家思想在社会中慢慢地发展起来,同时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儒家思想的鼎盛时期是汉武帝时期,在那时甚至还出现了罢黜百家而独尊儒家的基本场景。从此,儒家思想将作为治国的正统思想。在汉朝时期,儒家思想得到了较大的普及,同时也出现了相应的问题,但是这些问题也得到了迅速的解决。在儒家思想中,仁政、道德礼法是儒家思想所推崇的,这也让尊崇儒家思想的汉朝国家变得国富民强。直至西汉时期,国家也到了异常鼎盛的时期,为了对国家的繁盛进行维持与发展,则必须找寻与之匹配的思想体系来对应,所以,众多思想政治家就对儒家思想进行了相应的改革,这对于西汉制度的实施与稳定起到了较好的作用。因此,儒家思想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历史中占据首席地位。

二、中国历史文化受儒家思想的有利影响

儒家思想在我国有着非常重要的历史价值,即它为我国封建的统治阶级创造了整套社会理论以及治理国家的思想体系,同时还让我国的传统的统治阶级顺利地运用于国家的治理以及封建社会的具体统治当中去,从而使得我国获得了封建社会统治中国两千多年的人类发展史,它在人类的社会发展史以及全世界范围内开了历史的先河,而且这也是我国中华民族无论是以往、现在还是将来屹立于世界中的根本保证与条件。在儒家思想中,有着一个非常大的特点,这就是“仁爱”,此思想在我国社会的发展历史中有着较大的影响力与推动作用。“仁爱”思想是维护国家和谐安定的基本保障,同时还是加强人与人和谐相处以及人类素质提高的重要条件。“仁爱”思想不仅仅影射了人类的本性,并且它也是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重要保证因素。封建社会的主要外壳在于封建思想,儒家思想的主要精髓不只体现于国家的治理中,它更体现在对于我国历史社会产生的相应伦理思想上,正是由于封建社会出现了一定的论理观,也让国家从最初的统治阶级的基本角度来规范人们的实践行为,对于通俗的语言也加以规范起来,并规范了人类的首先意思,这种规范思想将把人类的整体思想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定的封建伦理观,而此观念对于我国封建社会的人民群众有着非常深远的思想影响,它也逐渐成为我国古代封建统治阶级上层建筑社会意识中影响治理社会群众基础的重要核心,以此来实现社会与国家双重治疗的基本效果。儒家思想在我国传统文化中属于文化的集中体现,它影响着我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基本建设,比如,理想价格在现代人的价格塑造中也产生着积极的引导作用,而“泛爱主义”以及“天人合一”的思想对当作生态环境保护同样有着非常积极的作用。儒家思想的深入挖掘能将儒家思想所蕴含的积极精神资源诠释出来,也只有对其进行深入挖掘才能让儒家思想在我国现代社会发展过程中发挥其积极的作用,这不仅关系着儒家思想在我国的生存与发展,同时也关系着我国社会转型能否顺利进行。

三、中国历史文化受儒家思想的不利影响

尽管儒家思想对我国历史文化的基本发展带来了非常深远的有利影响,但是因为儒家思想有着十分浓烈的封建主义色彩,所以,儒家思想对于我国历史文化的发展也相应地伴随着一些不利影响。

儒家思想在我国封建统治上具有非常重要的管理价值,可是它并未强调农业生产知识的学习,这是由于儒家思想有着十分浓郁的封建主义色彩,因此,对于科学知识的基本学习也做得不到位,而这也造就了儒家思想只重国家治理的特点。经验性是儒家思想的特性,而这一特性也会导致现实存在的逻辑性被忽略掉,同r会使理论与现实产生脱轨现象,这对于我国历史文化的发展有着较强的阻碍作用。在儒家思想中,它主张的是少数服从多数,这对于真理的追求也会有所忽视,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会对人的个性发展进行打压。此外,儒家所推崇的具体思想为“统一”,这对于个人性格的发展上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并禁锢整个社会的思想,在发展的过程中没有创新机制。我国是一个礼仪之邦,国家沉浸在礼仪的风气中,而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人们越来越追求利益,对于相关礼节则会变得非常的繁琐,这使得社会的进步受到一定的阻碍。儒家思想非常注重道德伦理,从而忽视国家法律的作用,这也将致使我国封建统治者对于社会的管理方式变得越来越单调。仅仅以道德伦理的基本教育来管理社会,这让整个国家在控制与管理中缺乏一定的稳定性与具体性。

四、结束语

儒家思想的地位我国近代历史文化的发展中产生了较大的变化,在具体的传承过程中获得创新,而在创新的过程中寻求发展,通过对儒家思想的重新审视以及对相关经典的解读来展现传统思想的积极意义。我们需要把儒家思想与现代社会结合起来,创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儒学社会主义道路,这能让我国传统的文化精髓得到传承。

参考文献 :

[1]李芳萍.儒家思想对中国文化的影响研究[J].前沿,2013,10:55-56.

[2]赵小平.浅析中国儒家思想对日本企业文化的影响[J].赤峰学院学报(自然科学版),2016,06:89-90.

[3]杨明霞,董玮.小议儒家思想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J].商,2016,06:134.

第2篇

(重庆师范大学,重庆 401331)

摘 要:自儒家思想于春秋时期兴起,到元代时,儒家思想和文化已经成为社会主导文化,而且封建统治者都用儒家思想来指导国家管理。可以说,我国封建制度的发展与儒家思想的相得益彰,儒家也因此成为古代文化发展相对完善的学说。元代是我国历史上版图最大的朝代,又是少数民族创立的封建王朝,因此儒家思想在元代的传播究竟有何特殊之处,值得分析研究。

关键词 :元代;儒家思想;传播途径;统治意识

中图分类号:B22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7-0094-02

儒家思想作为我国封建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一直是我封建王朝治国理政的核心思想。那么在元代这个少数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儒家思想又是居于何种地位?又是通过何种途径传播的?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一、儒家思想文化在元代的地位

元代是是由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蒙古族作为“马背上的民族”,有属于本民族自己信仰和文化。在成吉思汗时期,蒙古族使用武力和战争来获得统治疆土,巩固统治,这与儒家思想是不一致的。蒙古族经过几十年战争,最终获取了庞大的统治疆域,建立了大一统帝国元代。但到1234年,蒙古灭金以后,统治者窝阔台决定倡导儒家思想,兴国学,开始重视儒家思想及文化。忽必烈是元朝的创建者,自元代实现大一统后,蒙古族就入主中原,走上了与中原居民融合之路。忽必烈受儒家思想文化的影响很大,他经常向新统治地区的前臣和四方文人雅士寻问治国经世的道理。而广大中原地区的儒臣名士也常常向元世祖讲述中原各朝代封建王朝建设、兴衰灭亡的历史经验教训,同时也经常向其讲述“三纲五常”以及“孔圣治国之道”。忽必烈对儒家思想有了更深的认识。

相对以往,蒙古族统治者更喜欢以“向天地求签”的封建方式来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和思路。而从忽必烈开始,则逐渐放弃了这一愚昧方法。忽必烈在进行相关政治活动时,每临重要大事,往往会听取儒家学者的意见,进而采取正确的处理思路和办法,并非问计于巫师。可以看出忽必烈对儒家思想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信任。同时结合大量的历史材料,我们可以发现,忽必烈并非完全的宗教信徒,而是以儒家思想集大成者的形象展现在历史政治舞台。

忽必烈凡遇到重大国事,一般会向中原地区的儒家学者寻求意见。儒士们因此对忽必烈寄予很大希望,希望忽必烈成为儒家思想的“践行者”和“推动者”。而在元代历史上,由忽必烈亲手创建的“金莲川幕府”也确实网罗了大批知名儒家学者,这一批儒士为后来忽必烈建立大一统国家,实施政治、经济统治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在中原地区经济复苏方面,儒家学说发挥了重大作用。正是忽必烈认识到儒家文化对其管理中原、经营国家事务方面的重要作用,因此儒家文化、儒家思想才与高层政治实现了深度融合,并得以广泛传播,为元代大一统局面提供了重要基础。

忽必烈之后,元代统治者恢复了科举考试制度,让儒家学者有了参与政治事务的机会,这大大提升了人们参与学习儒家文化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虽然元代统治中将中原人群和南宋地区人士都规划为三四等人种,但依旧给予儒士参政议政的机会。尤其是英宗和文宗更是极度推崇儒家文化,弘扬儒家学说,为儒家文化发展传播奠定了广泛基础。

元代作为我国历史上大一统的封建国家。政治安定之后,社会经济发展迅猛,这为元代文化发展奠定了不可或缺的经济基础,同时也有效打破了各民族之间相对封闭孤立的状态,加深了各民族之间文化的融合,特别是蒙古族和汉族之间的融合。随着交往融合速度加快,各民族之间受汉文化和儒家思想的影响就进一步加深。元代统治者为稳固自身统治,极力推崇理论化的“三纲五常”,并希望借助这些儒家思想,维护自身统治秩序。而儒家学者为有效维护自身利益,提升个人地位,则极力宣扬儒家学说,这就使得元代政治统治与儒家思想、儒家学说、儒家学者之间实现了某种默契。大多数儒家经典著作都被翻译为蒙古文著作,程朱理学也再次被界定为国学,这为儒家文化在元展奠定了无可替代的基础。

二、元朝文化政策中关于儒家文化的政策分析

任何一种文化想要实现广泛传播,就必须获得认可,同时文化政策对其发展也会产生深刻影响。文化政策中积极有利的部分能够有效推动儒家文化的发展,而一旦文化政策对其不利,那么这一文化发展就会面临障碍,因此必须深入了解元朝关于儒家文化的相关政策。

(一)元朝文化环境比较宽松

由于元朝是由马背上的民族建立的,其统治者汉化程度和儒家文化掌握程度并不高。忽必烈之前,各位蒙古大汗甚至都不识汉文,同时也不讲究中原地区的封建道德和君王统治之权术。因此在文化方面,多不公开干预,由其自由发展。这一宽松的文化环境,为元代文化快速发展提供了自由空间。元世祖公开减免儒士的徭役,网罗天下儒士人才为政府服务。给儒士较好的待遇,使其能够安心参与社会建设。正是元朝特殊的历史背景和民族成份,加上当时文化由草原文化向农业文化发展,元代逐渐构建起属于自身的独立文化结构。整体较为宽松的文化政策,为儒家文化迅猛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和机会。

(二)对儒家文化采取优待并非单独尊儒

之前封建统治者对儒家文化都持以独尊的态度,这与儒家文化推崇君主权力的天赋性以及君臣纲常有关,很多统治者都将其看作良好的统治工具。元代并非如此,由于统治者缺乏必要的儒家理论基础,对汉文化不了解,加上其民族自身就有相应的信仰,因此儒家文化的地位并不高。实际上,元代统治者也只是将儒家思想当作维护自身统治的一种文化而加以优待。由元代历史可以看出,统治者对儒家思想的认识有一个逐渐变化的历程。开始注重其实用性,后来才认识到儒家思想作为一项极为完整的统治思想体系,能够维护自身政治统治。

忽必烈统治期间,开始重视儒家学者,然而与前朝所不同的是,元朝统治者并不是真正了解孔孟思想,他们更看重的是儒家学说的功利性以及对维护统治的独特作用。因此,对儒家学者只是给予优待和荣誉,但多任的是闲职,可以说统治者对儒家思想的认可仅仅停留在很有限的方面。元朝所推行的文化政策强调“庙学合一,重祭祀而轻教学”,更看重儒学祭祀仪式。在元朝中后期儒学出现了过分重视祭祀的问题,在祭祀方面投入大量花费,从而使得儒学教育发展经济负担进一步加重。由于过分重视祭祀活动,忽视了教学质量,这就影响了正常的儒家教学活动。

学而优则仕成为儒家文化传播的重要动力,因为通过学习儒家文化,可以实现政治抱负,因此很多人都愿意学习儒家文化和儒家思想。而在元朝前期,科学制度被废止,加上蒙古族的草原文化传统及狭隘的本位主义影响,以及对中原儒家文化的抵触心理,使科学制度被冷落,而儒家学者也不受尊重。元仁宗继位后,主张以儒家思想治理国家,笼络人才,并恢复了科举制度。就元朝科举选士状况来看,元朝科举取士的规模和范围都始终不如之前朝代,其地位也不如其他宗教理论那样受重视,科举取士也不比前朝。

三、元朝儒家思想的传播途径分析

任何文化思想,想要实现有效传播,始终离不开几种常见途径:教育、学校、祭祀、社会交流等。

(一)统治者任用部分儒家学者

儒家思想是一种文化,也是统治阶级维护自身统治秩序的有力工具。然而元朝作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少数民族国家,由于受其文化特点及信仰因素等的影响,对儒家思想并不十分重视,这就使的儒家思想传播并非像以往朝代顺利。可以说统治阶级的认可是某一文化迅猛发展的重要前提。元朝统治者自忽必烈起开始选用儒家学者,并且向他们咨询相关治国之策,这就为儒家思想传播推广提供了重要渠道。

(二)兴办儒学等国学机构

任何一种文化,要想得到传播,相应的教学机构或组织是必不可少的。元朝也兴办了一些学校,学习儒学,这为儒家思想的传播奠定了基础。元朝的疆域空前辽阔,民族众多,为有达到良好的效果,元朝统治者制定了切合可行的教育政策,通过教学活动,使儒学得到推广。

(三)儒家思想已经深入人心,影响根深蒂固

思想传播的最佳途径仍是自发传播。儒家文化在宋朝是占统治地位的文化,已经成熟,并被社会广泛认可。正是由于儒家思想有深厚的群众基础,使儒家思想传播有了现实保障。儒家思想的根深蒂固影响让人们对其传播有着天然的主动性和积极性。

(四)政治传播与教育传播深度融合

儒家思想的传播,离不开政策推动与有效教学活动,只有与政治权力有效结合,才能为儒家教学发展提供必要空间。相关教材编制和科举制度,为儒家思想深度传播、迅猛传播提供必要载体和渠道,从而加速了儒家思想的传播。

元朝作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个由游牧民族创建的大一统帝国,在其领土扩张、国家创建过程中,更多依赖的是强大的军事力量,儒家文化并未在国家创建过程中发挥太大作用。而元朝建立之后,为了巩固自身统治,儒家思想提供了统治之道,因而得到广泛传播。但和以往封建王朝相比,元朝统治者由于缺乏必要的汉化知识,加上蒙古族自身宗教信仰影响,儒家思想并未获得统治地位。

参考文献:

〔1〕黄秀琴.我国文化中的儒教问题:起源、现状与趋向[J].山东教育,2012,(6):145-149.

〔2〕龚明达.关于儒学与宗教关系的思考[J].教学科研,2012,(8):25-29.

〔3〕闫玉志.从元杂剧看元代儒家文化的传播[J].文史常识,2013,(7):26-28.

第3篇

关键词:儒家文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中图分类号:D61 文献标识码:A 收稿日期:2016-02-18

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离不开儒家文化

1.离不开儒家文化的土壤

在中国思想史的发展过程中,儒家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发展是人们历来研究的焦点之一,就我国传统文化而言,儒家文化位于核心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在整个中国古代历史中,儒学一直在不断发展与壮大,并且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适应调节社会发展,并且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儒家文化在发展的两千多年中,是中国人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及价值取向的结晶,可以说,儒家文化是民族文化发展的主流,是由儒学精神、广泛的范围及相应的历史地位决定的。因而,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发展,必须与儒家文化及思想融会贯通。

2.离不开儒家文化的环境

(1)儒家文化具有先天的传播条件。儒家文化起始于春秋年间,在我国不断地发展壮大。随着全球化速度进程加快,我国国际之间的交流密切,儒家文化不可避免地受到世界关注,部分西方学者开始纷纷研究儒家文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中,会相应地产生一定的理论体系,这些理论体系成了我国一种无意识的自觉思想。

(2)儒家文化博大精深,理论体系较为完备。儒家文化从春秋发展至今,历经几千年的变化,并且在学者与先人不断丰富、创新发展的历史条件下,理论体系庞大,并且完备。儒家文化发展至今,凝聚了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时至今日,儒家文化的价值仍旧不断被人研究。马克思主义是世界人类智慧的结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包含了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及科学发展观。儒家思想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理论、实践方面有许多相通之处。

二、儒家文化与中国现代化之间的关系

在中国现代化的社会大背景下,我们应该反思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之间的关系。在全球化的社会背景下,可以将现代化看成全球化背景下的一个阶段,现代化是科技的一体化与趋同化,现代性并不等于文化的一元化。当前,中国的现代化发展路程有着自己的道路及发展模式,还具有相应的特殊性,这源自于社会及文化的不同,同时,在一定的角度上说明了现代化的发展离不开民族性。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人们的价值观发展变化,拜金主义、物质主义及特权思想正在日益毒害社会,并且吞噬市场经济下的成果。面对这一多重变化的环境背景,中国如何完成自己的现代化,无疑成为当今时代下提出的重大课题。

三、儒家文化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的影响

和谐社会的构建离不开儒家文化,儒家伦理秩序的精神实质对社会发展影响深远。

儒家思想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确立、社会主义荣辱观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并且对人类自身道德修养的提升、个人与社会关系的发展起到积极促进的作用,与此同时,还对社会主义精神发展、德与法的推进、公民道德建设等起到相应的积极作用。中国上下五千年多年的文明缔造出了灿烂的文化,但也存在文化糟粕。封建社会下的儒家文化在一定的程度上维持了当时的社会秩序,并且对封建思想进行维护。儒家文化具有较强的文化能力,才会一直深受封建统治者青睐,因此,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对封建文化进行传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应在立足儒家文化的基础上,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应该站在批判的角度上兼收并蓄,进行理性的扬弃,最终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我国发展壮大。

参考文献:

[1]马振江,刘怀玉.传统文化的断裂与继承――以新中国成立前新儒家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者为视角[J].学习论坛,2012,(6).

第4篇

关键词:中国传统文化;儒家思想;当代意义;现代性转化;传承

中图分类号:B2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14)12-0037-05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专项任务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互联网时代的‘慕课’选择与我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建设研究”(14JD710050)资助。

作者简介:封德平(1970-),男,重庆人,西华大学政治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哲学、宗教、中国传统文化。

就文化根源而言,儒道同源,儒道分立乃春秋以后之事。在儒家演化的历史进程之中,其自身亦随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不断与封建制度相呼应,进而逐渐成为封建王朝治国之正统。至近代以来,在中国追求变革图强的过程中,“打倒孔家店”之声浪汹涌,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遭受了致命的打击,而改革开放以后,人们逐渐重视传统文化的建设,于是才有了儒家的再次兴起。但长期与封建王朝相契合的儒家思想在民主时代的今天,还有意义吗?如果有,那是什么意义,什么层面的意义?发挥这种意义又需要什么条件?在当今时代,这些条件还能具备吗?对此,本文试作分析。

一、儒家的精神要义及其当代意义

儒家长期以来作为封建王朝之官学而存在,且有一整套制度与之匹配,如宗族、科举、乡绅制度等,在当今民主社会时代,这些制度都已成为历史。那儒家思想还有存在的空间和必要吗?要回答这一问题,首先得搞清楚儒家思想到底是什么,其源与流如何,其次才是这些思想的当代意义问题。

第一,儒家的精神要义。任何思想流派都有它的问题域以及相应的解决之道,儒家亦然。儒家祖述尧舜,面对纷扰不断的人世间,儒家关注的核心问题是“人世间为何会出现礼崩乐坏?人的理想生存状态是什么?如何才能到达人的理想生存状态”等问题,而这些问题基本上都体现在“儒家的理想及儒家理想的实现路径和方式”之中。所以,下面我们就从儒家的理想及其实现这个角度来分析儒家的精神要义。

其一,儒家的理想问题。理想有个体理想和社会理想之别。就个体理想而言,儒家讲的是君子之道,以“圣人”为目标。儒家认为人人皆可为尧舜,学习并践行“成圣之道”的人,就被称为“君子”。但圣人之境至高至远,简单来说,就是达到“道”与“仁”的境界,之所以这里将“道”与“仁”共用,主要表明儒道同源,但目前学界没有太注意到这一点,其实《论语・述而》中讲“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即表达了这个思想。“道”深远广大以至于无法言说,借老子的话说“吾不知其名,故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正因“道”太过高远,于是只能讲“德”、讲“仁”。而“仁”的意思被用得最多的是“仁者爱人”,但这仅仅是孔子对樊迟的回答,并不是全部内涵,孔子是因材施教,对不同的学生回答的侧重点不同,所以每个回答都体现了“仁”的某个侧面,但都不是全部,所以就有了后世对“仁”的不同解读。实际上,关于“仁”的思想涉及三个层面的关系,即身心关系、人与人的关系和人与天地万物的关系,这三层关系反映在个体心灵层面,体现为平和、宽厚、谦恭、孝悌、忠信、恻隐、民胞物与、仁爱万物等内容;而就结果来看,则可有三层和谐,即个体身与心的和谐、人与人的和谐、人与天地万物的和谐,达此三者即是一种与自己、与外物高度和谐的自由生存状态。当然,每个层面的心灵境界与和谐状态都有一个程度问题,而且,实现的难易也不同。比如孝敬父母、友爱兄弟相对比较容易,但像对待亲友一样仁爱他人则相对较难,而推及万物,甚至万物一齐、与道合真则相当难。这实际上就是一个不断地放弃“小我”,成就“大我”,甚至“无我”的过程,这与道家和佛家修炼思想是完全相通的。所以“仁”的境界是有层次的。对多数人而言,太高了就达不到,故只能退而讲“义”、讲“礼”、讲“智”、讲“信”,由低到高,这实际上走的是“由德进道”的路子。只是儒家立足于人伦社会,表达方式也不同于道家,但最终的走向是一样的,高层次的“仁”就是“道”。[1]当然儒家没有突出这一点,儒家立足于人世间,“敬鬼神而远之”。而儒家既然立足于人伦社会,其“仁道”之社会理想即是“大同世界”,这种社会的现象描述可见于《礼记・礼运》,就其本质而言,它无非是指一种私心淡化、道德高尚、以民为本、为政以德、和谐美好、和而不同、各得其所的社会,即生活美好、社会和谐、各得其所的社会,甚至可以简言之为“和谐社会”。

其二,实现“圣人”和“大同世界”的路径和方式问题。儒家理想的实现路径集中体现在“内圣外王”上面,个体生命不断进行自我的道德修养属于“内圣”之道,而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代表以实现“天下大同”的过程则属于“外王”之道,这体现了儒家“由德进道”“为政以德”的路子。具体而言,儒家倡导从个体生命的历练为入手点,以“仁义礼智信”①为自我修为的标准,不断去践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之道。同时,儒家认为,若人人都能践行“圣人之道”,日积月累,就会实现大同世界的社会理想,也就是说,大同社会的出现是靠以身作则的圣人君子们开创出来。这样一个“内圣外王”之道也就是《大学》总结出来的“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过程。以此观之,儒家政治理想和社会理想实现的基础是“仁政”,“仁”的载体是“人”,以人为基点,所谓“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是也,这样“由德进道”“为政以德”的路子就明晰地表达了出来。

但是儒家在其理想的具体实现方式上具有因人而异、因社会环境而异、因时代背景而异的多样性特点。比如孔子的不少弟子都向孔子请教关于“仁”的问题,得到的回答却是因人而异的。孔子对颜渊说“克己复礼”就是仁;而对子贡的问题“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孔子的回答则不但予以了肯定,而且还把这种行为抬得很高,说“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可见对颜渊强调的是个人修养,而对子贡的回答强调的是广利他人。所以面对子贡的另一问题“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孔子表示:管仲是不拘小节而通达大义之人,成就了“一匡天下、泽被万民”的千秋伟业,这样的人就是仁者,这是把仁的境界进一步推到了不拘小节而广利天下的高度。再比如,儒家倡导“为政以德”,但尧舜禹夏商周以及此后的汉唐等不同的时代实现“德”的具体方式却又在不断调整,有禅让、有分封、有中央集权等不同制度下的“为政以德”,这也表明儒家在实现理想的具体方式和制度条件上具有弹性、多样化特点。而正是为了能实现不同制度下的仁的理想,儒家思想又不断地变化着它自身,于是儒家思想有了先秦子学、汉代经学和宋明理学的转换。先秦子学是儒家思想的“源”,其后的各种变化皆属于“流”,“源”相对稳定但“流”却是变化的,而且应当变。

第二,儒家思想的当代意义。当我们澄清了儒家思想的精神要义及其源流关系之后,儒家思想的当代意义就可迎刃而解。改革开放以来,人们日益认识到:文化是民族的血脉,只有站在中国本有文化的基础之上,推陈出新,中华民族才可能实现它的伟大复兴。总体而言,儒家“仁道”思想“内圣外王”,努力实现三层和谐关系,这对于中国人精神家园的构建、中国和谐社会的建立和当下各种文明冲突的化解都具有重要意义。

儒家思想对于中国人精神建构与和谐社会的建立的重要意义主要表现在:其一,儒家的理想始终是一面旗帜,插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是人们调整其行为、化解其矛盾的标准,同时也指引着社会的前进方向,这是所有古老文明都必须具有的。若没有这样一种“遥不可及”、却又充满吸引力的理想,那人类也就看不到希望,崇高的、遥远的理想有其独特的现实意义。虽然儒家并不能完全独自解决形而上的精神家园问题,但它也是一种重要的资源。其二,儒家的道德标准并非只有遥不可及的终极道德,其丰富的阶梯性内容,使得它具有极强的现实性和亲和力,普通老百姓看得到、摸得着,比如“诚实信用”的道德要求就一直贯穿着人类的现实生活,“有教无类”的教育理念对当今的教育也有着重要的启示,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其三,儒家思想中蕴含着丰富的对人类社会生活的精辟理解,无时无刻不给人以启迪。如“巧言令色,鲜以仁”(《论语・学而》);“德不孤,必有邻。”(《论语・里仁》);“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论语・子路》);“道,不同,不相为谋”(《论语・卫灵公》);“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论语・为政》);“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论语・泰伯》);“君子以行言,小人以舌言”(《孔子家语・颜回》),等等,这一切都可能成为中国人精神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发挥其调节人伦关系的独特作用。

另外,儒家对待异质文化,总的思路采用的是“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悖”的“和而不同”的法则,这对于化解当今不同民族族群文化冲突是一种重要的精神资源。各民族族群及其文化的差异是肯定存在的,其间必有矛盾,但只有承认主体间的矛盾可以“并育”“并行”,才可能和平、和谐相处。古代中国正因为奉行尊重与包容的“和而不同”之道,才使得儒、释、道及伊斯兰教等力量相安并立上千年。这种具有调和不同文化、不同功能的思想,对当今社会,不管是国内的族群文化冲突,还是国际间的民族文化冲突的解决,都是难能可贵的精神资源,对构建和谐中国、和谐世界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儒家思想的局限及其现代性转化的必要性

儒家思想虽然具有如上所述重要意义,其作为人类精神文化的一个部分,侧重于人精神自由和人类社会秩序的构建层面,但它并不能解决这些层面的所有问题。特别是在当今民主时代,其不断发展出来的与封建王朝高度契合的思想局限性就更为明显地呈现出来,这种局限性主要反映在其思想本身和它与现实社会的矛盾两个方面。

第一,儒家思想对其“圣人”理想的确认理由阐释不足,使得它对人们的感召力受到影响。儒家想要让人们都能践行君子之道,但就个体生命而言,人们通常都会思考“我为什么一定要以‘圣人’为人生之追求?圣人也好,凡人也好,都会死亡,那圣人超越生死的终极意义又在什么地方?”诸如此类的问题,对儒家而言,无法真正回答。孔子对弟子说“未知生,焉知死”,采取了“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回避了这类问题。而后世朱熹等人构建出“天理”等理念,并发展出一套体认功夫,也主要是对佛、道思想及其修炼方法的借鉴,但由于并未能对形而上之境有如佛、道两家般极高远、深刻和详尽的体认和阐释,故并未实质性地解决这种问题。历史上这类问题主要是交由佛道二教来完成的,于是导致了儒释道三家相互为用,各有侧重,共同完成了人在精神和社会生活上的安身立命的问题,单靠儒家,无法根本、普遍性地解决这种问题。

第二,就儒家关于礼乐仁和、天下大同理想的实现路径来看,具有较浓厚的理想主义色彩。儒家走的是“由德进道”的路子,主要是意图通过道德的提升来实现美好的个体与社会理想,这忽视了人的物质需求不断扩张的现实,也缺乏对现实社会生产力水平提升的重视,没有看到社会生产力水平的提升对不断增长着的人的各种物质文化需求的满足所具有的重要意义。如果天下之人并非是普遍践行“君子之道”的人,那天下大同又怎么可能实现?且就现实而言,“圣王”理想也始终是可望而不可即,儒家思想更多的是沦为了历代王朝统治社会的工具。自经董仲舒改造后的儒学成为官学之后,在两千多年的时间里,一代又一代新儒家都把生命的历程铺设在“格致诚正修齐治平”的人生追求阶梯上,但他们多数都无法真正做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孟子・尽心下》),而是不断挖空心思地讨统治者器重,奔命于不断攀登仕途新高峰的苦苦追求之中,儒家所期望的“圣王”一直难以出现,即使出现,也仅仅是昙花一现,最后以失败而告终。

最后,儒家思想和近代以来开启的民主理念和制度有不少冲突,这给儒家的生存空间带来了严峻的挑战。近代以来,中国经历了一段极其屈辱的历史,在面临亡国灭种的艰难岁月里,在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的不断反思进程中,以儒家文化为代表的传统文化被部分人彻底否定。新文化运动中,“打到孔家店”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及至新中国成立之后,反孔批儒也绵延不断。综观反对儒家的声音,其中最主要的观点认为,儒家是和封建社会专制制度相匹配的,其“仁义道德”“三纲五常”强化的是封建皇权,这与当今“民主”与“法治”理念和制度的要求相去甚远,所以,必须打倒。至于其它如压迫妇女(如妇女“三从四德”之规定)、禁锢思想(如八股取士)等,虽与巩固皇权有关系,但都属于次等理由。另外,儒家思想大量被误解、误读,比如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简单地解释成了君臣父子尊卑有序的服从关系,②这样一来,儒家似乎当然就与现代民主精神相背离了。

长期以来儒家思想契合了我国封建王朝统治的需要,获得了官学的地位,虽然它也存在着其自身思想的局限性和诸多负面效应,但如果把儒家放到中国历史的大背景之中来看,其对世道人心的净化和社会的稳定发展都是功不可没的。但近代以来,儒家所契合的封建王朝相对于资本主义社会而言,大为落后了,在中国追求民主与科学的强国之路上,儒家思想连同相应的制度设计都被视为落后的代名词,受到了无情的批判,直到今日,都未能恢复其应有的地位。客观而言,儒家既然作为封建王朝的官学存在长达2000多年,那其诸多思想和制度设计就必然会被深深地打上封建社会制度的烙印,其众多理念都是为适应特定时期封建统治的需要而提出,与当今民主时代的要求必然会有诸多相悖的地方,在思想和制度设计层面都必然要求对其进行符合社会发展需要的现代性转化,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儒家就只能被历史所抛弃。

三、儒家思想现代性转化的可行性

由上可知,儒家思想必须进行现代性转化,但儒家思想又能否进行现代性的转化,其可行性空间在哪里?笔者认为,儒家思想之所以能够进行现代性转化,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儒家思想所要解决的问题是所有社会都具有的,并不仅仅为封建社会所独有,而问题域的持续存在性是儒家思想能够进行现代性转化的首要条件。近现代以来,不少人之所以否定儒家,主要就是认为儒家思想属于封建糟粕,维护的是封建集权统治,已经不能适应现代民主社会发展的需要,甚至以“吃人的礼教”称之。实际上,这种现象发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少人没有能够从问题域的角度来思考儒家的合法性,也就更没有从儒家思想的“源”与“流”的区分角度进一步思考儒家思想的合法性,也就看不到儒家进行现代性转化的可能性。根据前面的阐释可知,儒家关注的核心问题可以理解为“人如何在世俗社会中安身立命,如何实现个人与社会的高度和谐自由”,由此发演出了一套儒家“仁义道德”之学,而关于“道德”的学问是任何一个人和一个社会都必须面对的,所以这也就是儒家思想能够进行现代性转化最重要原因。

具体来说,从儒家的内在思想结构及其思想流变来看,儒家思想包含有“道”与“术”两个层面,“道”的层面不能变,只能完善,但“术”的层面却可以变,且本来就在变。儒家思想的最核心内容是“成圣之道”,体现为“仁”,外化为“德”,推而广之而有“以德配天”“为政以德”等治世理念,故有“内圣外王”之说。此“外王”并非仅指君王,而是能行“成圣之道”的君子,君王为外王的情况仅仅是其中之一。至于后世儒家思想对先秦儒家思想的变革,更多的体现了为统治者服务的“术”的特点。汉朝董仲舒的儒家思想已经是吸收了法家、道家、阴阳家思想而建立的一个具有“天人感应”特色的思想体系,其曲解孔子之处也较多。其在《春秋繁露》中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总结为“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要求臣、子、妻必须绝对服从于君、父、夫,君臣父子之间双向约束关系被简化成了臣对君的绝对服从,形成了“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思想理念。这种背叛民本思想的儒家学说一直被历代封建统治者所推崇,后来的宋明理学也没有能够真正回归到以民为本这一核心价值理念。后世儒者把“内圣外王”之“王”寄托于君王,促进了封建集权的日益强化,以致发展出了高度集权的专制统治,走向了儒家原初“贤人政治”的反面。历史发展到了今天,民主时代已经开启,儒家就必须抛弃或变革其契合于封建统治的“术”的思想,在儒家“仁”的基础之上发展出适合于民主时代要求的新的“术”,这即是儒家思想进行现代性转化的重要内容。

第二,儒家所提供的解决问题的方案,在现代社会仍然具有重要的参考性和可行性。儒家为了实现天下大同的理想,倡导君子之学,主张“为政以德”的“仁政”理念,这本无可非议。但在历史的流变中,“为政以德”的“仁政”理念日渐转换成了“以德治国”的“德治”理念,“德治”又日益变成了统治者治民的手段,而对统治者则是“刑不上大夫”,这显然背离了儒家“为政以德”的“仁政”初衷。于是随着统治者物欲的膨胀,社会日益失衡,贫富分化、王朝更迭、周而复始,大同世界的理想始终遥不可及。为此,在民主时代,儒家受到批判,甚至被抛弃,似乎理所当然。然而,批判者没有注意到他们所批判的仅仅是实施“仁政”的具体手段,而不是“仁政”理念本身,他们混淆了“为政以德”与“以德治国”的关系。

从治国模式和理念的角度来看,古代中国实行的是“天下”模式,包括“王天下”(以周为代表,实行分封制)和“家天下”(周以后的王朝基本上都采用的家天下模式,也即中国历史上的帝国模式)两种模式。[2]但不管是那种模式,都强调这个天下只能由“德者居之”,即要求“以德配天”。在理上来说,“道统”高于“政统”,故历代帝王通常都宣称自己的帝位是上天赋予的。但是这“天”是什么,它与“德”是什么关系呢?借用老子的思想进路理解,这“天”是“形而上”的存在,是终极性的、需要敬畏的“道”的范畴,但“道”于万物之中外显为“德”,人可以“由德进道”,如果人背离了“德”,也就远离了“道”,就会受到上天的惩罚。把这种理念用在统治者身上,就必然要求统治者所应具有的“德”一定是以天下之心为心,以人民群众为本位。所以,即使在古代社会,统治的合法性也是根植于民的,这与现代社会的民主精神是一致的。个人以为,事实上可以这样理解集权、民主与仁政的关系,在古代社会,“为政以德”的“贤人”政治主要表现为集权政治,而在当今时代,则更多地表现为“民主”政治。我们今天不能囿于古代儒家主张的“王天下”或者“家天下”的人治模式,“王天下”和“家天下”的人治模式都是时代的产物,是工具,是一定历史条件下的不得已而为之,儒家的目的还是借此以实现“礼乐仁和”之天下大同。而当今多种多样的民主模式也同样是工具,是今天这个时代更好地实现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的工具。“天下”与“民主”模式背后都贯穿着“仁德”的要求,所以,儒家完全可以实现在当今时代的民主转换,从而获得生存发展的新空间。对此,我国学者赵法生也曾谈到:“原始儒家的民本思想与现代民主制度完全可以兼容和相通,民本是儒家的根本的政治理念,现代民主制度则为这一理念的落实提供了最佳的政治手段。”[3]

第三,儒家思想的现代性转化是中国崛起的现实需要。中国的崛起必须要有中国自己的精神家园的建构,而中国自身精神家园的建构又必须以本土文化为基石,不可能借用他国的信仰文化,这是大国崛起的现实选择。儒家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三大支柱之一,且长期居于主导地位,必然应当是中国建构自身精神家园的重要资源。中国崛起的现实需要确定了儒家的现代性转化问题必然能够获得国家的高度重视,这反过来无疑又会推动儒家的现代性转化。

四、儒家思想现代性转化的方略

儒家思想必须且能够进行现代性转化,但儒家如何进行现代性的转化?笔者认为需要从儒家思想本身和儒家思想存在的现实制度条件两大方面,多角度地进行思考,方能较全面地解决这一问题。

第一,对儒家思想进行现代社会的准确定位。现代社会民主制度的实施和科学的发达是两个重要特征,特别是前者属于社会制度层面,必然要求个体具有相应的公民意识,而公民意识的生起又必须具有主体独立意识、权利意识等与之相匹配的精神理念。而这些在传统儒家思想中,是不可能得到有效的阐发的,这是历史背景所决定的。所以,在当代社会,儒家思想就只能是众多治世思想中的一种,与其它各种思想共同成就一个现代社会,只是儒家侧重于社会伦常秩序的道德构建。

第二,儒家因为是立足于世俗社会而言道德净化,存在“形而上”阐释的不足问题。于是要么对儒家进行制度性宗教建构,要么让儒家与其它宗教,如佛教、道教等联合发挥效用,其中的取舍,当契合中国的现实。学者赵法生建议激活天命信仰,辅以圣贤崇拜和祖先祭祀,以对儒家进行制度性宗教建构,并以台湾和印尼孔教作为例证。[3]但笔者以为,把儒家定位为一种重要的道德教化思想,与其它宗教联合发挥安顿心灵、净化社会的效用的思路,更适合中国的现实国情。我国本就是一个多民族、多宗教的国家,不同宗教之间本来就有各种矛盾需要调和,如果再人为增设宗教,无疑容易添乱。相反,把儒家仅仅定位为一种思想流派,并积极推动,那就可以充分发挥儒家与各宗教协调配合的重要功能,其原因在于儒家立足的是“形而下”,在“形而上”的层面可以和各种宗教进行沟通、整合。至于民间是否把儒家当成儒教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官方对儒家的定位。其实台湾的儒家存在方式也并不主要是以制度性宗教的方式而存在。[4]

第三,推动现代儒者的形成。儒家思想的传承和发展有赖于践行儒家思想的群体,古代社会能够践行儒家思想的群体是多样的,儒生、官僚、乡绅、宗族成员等都可能成为践行儒家思想的人员,而他们构成了一个社会的主干,其中儒生是思想的引领者,作用特殊。在现代中国社会,儒家思想的现代性转化同样也必须有一批现代儒家思想的践行者,他们应该广泛地存在于各个行业之中,发挥榜样的力量,其中在知识界更应当有现代儒者的大量存在。国家可以通过一定的制度设计,引导现代儒者的广泛形成。当然,现代儒者不能仅仅是拥有儒家知识的学者,更应该是能够身体力行,努力践行君子之道的人。虽然现代社会的专业分工使知识界日益专业化,宗族制度和科举取士也成为了历史,这些似乎都摧毁了现代儒者形成的社会条件,[5]但笔者认为,靠信仰的力量、文化的力量,仍然可以推动现代儒者不断涌现,这是现代人仍然需要精神家园的缘故。

另外,儒家思想的现代性转化还需要注意以下三点:一是要在民主发展的进程中重建儒家思想。民主发展是基础,只有把儒家思想的重建放置于民主的基础之上,才能避免回到专制时代的儒家。二是在理论上澄清历史进程中的儒家思想的“道”与“术”。使人们认清儒家思想的“变”与“不变”的关系,自然能使儒家思想的源头活水流淌在现代民主社会的土壤之上。三是需要多渠道多方式地传播儒家“内圣外王”的核心精神,让它能够融化为广大老百姓的精神血液。思想的活力来自于生活,儒家思想只有生活化了,才具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结语

综上所述,儒家思想并不必然与集权挂钩,儒家思想也可以开出推进民主的新道路,集权与民主皆仅仅是儒家实现理想的工具而已(当然,反过来也可说儒家是统治者实现有效统治的工具,这是一体两面的关系,各取所需而已)。只是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可供选择的社会治理模式具有差异,有些时期只能开出封建集权的治国处方,这是由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进而决定上层建筑这一人类社会发展的内在规律所决定的。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农耕时代,集权统治是世界各地的常态,儒家如果不能与这一时期的集权统治常态相契合,那它就没有生存空间。另外,虽然我国长时间实行封建集权统治,但社会并非都是暗无天日,历史上存在的诸多开明盛世也有儒家的一份功劳。所以,在当今民主时代,我们只能反对那些经过了历史加工、变造,服务于皇权专制的儒家思想,但不是儒家的全部和核心。新文化运动中的“打倒孔家店”及此后“批林批孔、评法批儒”运动中的“打倒孔老二”都是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拂去历史的浮尘,儒家倡导的“仁爱友善”“信义和平”“和而不同”等思想仍然熠熠生辉。

注 释:

①孔子曾将“智仁勇”称为“三达德”,又将“仁义礼”组成一个系统。孟子在仁义礼之外加入“智”,构成四德或四端,孟子认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种情感是仁义礼智的萌芽,仁义礼智即来自这四种情感,故称四端。董仲舒又加入“信”,并将仁义礼智信说成是与天地长久的经常法则(“常道”),号“正常”。曰:“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贤良对策》)。

②孔子基于礼乐制度提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治国之道。《论语・颜渊》载:“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孔子的意思是说:“做君主的要像君的样子,做臣子的要像臣的样子,做父亲的要像父亲的样子,做儿子的要像儿子的样子。”简言之就是“君仁,臣忠,父慈,子孝”的仁德之道。他描述的这种规则,对君臣、父子都是双向约束的,但现在却被普遍解读成了单向约束。

参考文献:

[1]陈声柏,张晓辉.全德之名与全体大用[J].孔子研究,2014,(4).

[2]陈明,朱汉民.原道(第十七辑)[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25.

[3]赵法生.内圣外王之道的重构与儒家的现代转型[J].开放时代,2011,(6).

第5篇

在传统中国,儒学全面地安排着人间秩序,由于儒学本身就重“述而不作”,身体力行,以“立德、立功”为上,是一种实践的学说,而且,儒学自汉以后被定为正统一尊,并建制化加以推行,在两千年的传播、积淀中,儒学深入地深入国家制度、社会习惯之中,全面地构建了传统中国人的思维体系与思想模式,深刻地影响了人们的社会生活与行为方式。在这一过程中,儒学先后遭遇到到家、佛家思想观念的冲击,但这种冲击最终不但没有对它造成真正的威胁,反而使儒学得到更进一步发展。直到第三次冲击——西方思想的冲击来临,儒学才遇到真正的危机。由于儒学的“根”,它的实践基础主要在民间社会与建制,因此,我们看待儒学的现代状况,便更重要的必须从历史的角度去观察儒学的实际遭遇,对儒学这样“贴着历史行走的哲学”,不能不顾历史事实,从观念到观念,空对空地进行语言游戏与逻辑游戏。几十年来,对儒学“形而上”的讨论可谓煌煌大观,虽有海外新儒家的精彩发挥,但整体成果有多少是有目共睹的。余英时先生的《现代儒学论》从“形而下”的历史角度,揭示了儒学在现代遭遇的困境,以传统建制的消失揭示儒学的毁灭性危机,论证儒学随着建制的消失而成为“游魂”,别开生面地提出一个历史学者对传统文化式微的忧患之情。事实上,只有回到历史,我们才能真正认识儒学的危机,只有回到历史,我们才能真正思考儒学在今天的地位、表现,在未来的命运。

一、儒家思想与儒家名教信条

从历史的角度看,儒学全面影响中国传统社会,造成一个儒家思想主导下的“思想-社

会体系。对这一体系进行观察、分析、评价的时候,我倾向于把儒学影响下的传统分为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儒家原始的思想,即从孔孟荀到朱陆王的儒家理论,第二个层面则是儒家思想政治化、世俗化之后形成的儒家教条、名教信条,这一层面在历史上被称为“名教”、“礼教”、“孔教”、“孔家店”,大致相当于建制化的儒学。这里的“建制”,不但指国家制度及其运作,也指民间的习俗、习惯、行为规范。在历史上构建传统社会,对人们产生真正的影响的恰恰不是原始的儒家思想,而是意识形态化的、被解释、教条化的第二层面的名教信条。

儒学是通过建制化得以推广的。陈寅恪先生说:“夫政治社会一切公私行为莫不与法典相关,而法典为儒家学说具体之现实。故二千年来华夏民族所受儒家学说之影响最深最巨者,实在制度法律生活之方面。”1 对这种思想与制度相结合的状况,余英时说:“儒家思想与建制化之间是一种理想与现实的关系,因此必须具有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与紧张。但在具体的历史进程中,二者又是互相维系的。”2 儒家建制的整体随着辛亥革命的到来而迅速瓦解、崩溃,因此,“建制既已一去不返,儒学遂尽失其具体的托身之所,变成了‘游魂’。”3在这里,余先生主要强调儒学与建制相统一方面。在历史上,儒学与建制虽然相互维系,但其理想与现实的冲突、对立往往更加厉害。我们在第一层面的儒家思想中看到的是熟悉而温情的“仁”、“礼”、“德”、“信”等等美好的品质的教诲,从第二层面的儒家教条看到的却是无数次刀山血海,“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教条,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训条。恰如基督教教义在于推崇与宣扬爱,一旦建立神权国家却堕入中世纪的黑暗一样,儒家的美满理想一旦切入现实层面,同样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罪恶,从理想的理论到现实,这是一个历史发展过程,应该加以进一步的甄别。

众所周知,中国的儒学主要产生于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其理论主体早在战果时期的孟、荀学说中已经灿然大备。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汉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国家政策使儒学得到极大的传播与弘扬。余英时先生在《士与中国文化》中就认为,儒学在汉初就已取得“大传统的主宰地位”,“汉代的皇帝终于承认儒教的正统地位与其说儒教有利于专制统治,毋宁说是政治权威不得不向文化力量妥协。”④儒学作为一种文化力量在汉初便已根深蒂固,被定为一尊之后,更被政治力量加以改造、宣传而更加传播开来。班固就说儒学之所以取得优势,“盖禄利之路然也”。⑤汉代的选举征辟取士制与后来晋代的九品中正制,都以儒家伦理实践为取士标准。任何一种学说一旦被政治力量所掌握,变成一种意识形态,经过权力者的解释,便会改变原来的面貌,而且往往成为权力者的武器与工具。杜维明先生曾写道:“从知识史角度来看,儒学在逐渐变成主导地位的宫廷学说之后,不再是孔孟学说了,它更是荀子的崇礼主义和法家观念、阴阳宇宙学说、道家思想以及当时一大堆其他信仰的大杂烩了。”⑥通过政治权力的参与、推广的建制化的儒学与原来的儒家教义呈现出不同的面目。隋唐以后,科举制成为士人的进阶之道,及至后来把几部儒家经典作为科举考试唯一的参考资料,儒家思想被提高到空前的位置上。但是事实上,社会并没有随着儒学地位的不断提高而越来越走向儒家思想中的平等、公正、和谐的世界——相反,随着明清专制政治的加强,社会越来越封闭、腐朽、非人化。在政治关系、社会关系上,人们所接受的不是原始的儒家思想,而是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杀人信条。这些信条的内在精神明显的来自儒家学说,但是其内容一旦教条化、权威化,立即变成禁锢人的自由思想,扼杀人的独立精神,使人不成为人的教条。并且正是这些教条对历史发生真正的作用。我们要观察儒家思想影响下的历史,便主要不在于看历史上儒学大师如何发展、阐释儒学,而在于观察儒家思想到底以何种面目进入世俗社会,进入历史,去构建人们的生活习惯与思维方式。在文本研究上,我们要了解儒家思想在民间的影响力及国民真实的心理状况,就不止应该关注每个士子必读的《四书》,皇帝颁布的圣旨,而且更应该关注像《水浒传》、《三国演义》、《儒林外史》这样的小说,《窦娥冤》、《西厢记》这样的戏剧,以及诗、词、曲。特别是民间说书加工而成的小说戏剧,这些内容在历史上经过一个口舌相传的过程,不断承载着人们的思想、愿望,真正地反映了人们的一般心理与观念。我们可以从这些文献中看出儒家思想如何全面地渗进人们的头脑、血液,构建人们的思维体系、思想世界与感情天地。从《三国演义》关公生前死后的故事,我们可以看出儒家原始的“忠”、“义”观念如何体现于历史上一般民众的思想之中;从《水浒传》的梁山聚义的故事,我们可以看到儒家民本思想与自发的抗议精神在民间的历史呈现。这些小说、故事包含了很少历史的价值,但是正是它们的“失真”,使它们具备了极高的思想史的价值。历史真实与这些小说的差异体现出来的恰恰就是当时民间的一般思想——因为这些差异正是人们在口舌相传中添加上去的。民间的一系列观念、思想明显来自于儒家,但呈现出来的却是另一种样子,这种思想与现实的分裂和紧张,决定了儒家建制必定崩溃的命运。

儒学建制的崩溃始于辛亥革命,而其思想价值的崩溃则始于新文化运动。五四启蒙思想家的立足点不再是玄远的理气理论,而是残酷的现实。礼教——建制化的儒学——杀人,决不是这群盗火者自制的口号,而是千万条生灵命运的沉痛总结。这些僵化的教条与僵死的建制结合在一起,阻碍了中国社会的发展。当时所面临的历史任务是中国的现代转型,打倒专制主义建立共和政体,摧毁三从四德争取妇女解放等等,其阻力都来自儒学建制化所体现出来的种种禁锢人们思想的教条。如果承认儒学建制包括了“君臣大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信条,包括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古训,“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教义,那么,真正的儒学与这些毫无人道的建制分离,实乃是与“僵尸”相分离,而且只有与“僵尸”相分离,“游魂”才有继续存活的可能与希望,否则,这“游魂”也要酱在“僵尸”中彻底烂掉彻底消失。在现代社会,要拯救儒学,只有摧毁儒学传统的建制,把这“游魂”还尸于民主科学。五四时期对儒学的批判为今天继承儒家真正的思想扫平了道路。五四实质上是“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打倒儒家违反人性人道主义的建制,使人们探索儒家的真精神成为可能。五四从观念上对儒家建制的全面摧毁,刺激了现代新儒家的产生。而启蒙思想家引进的“民主”、“科学”、“人权”、“自由”等观念,也成为新儒家发展儒学所面临的主要课题。五四对儒家思想的冲击程度,在思想、价值上看起来是极其巨大的,甚至是颠覆性的,但是在现实上则是很表面的。启蒙运动的结果,不过是影响了一批知识分子与一部分知识青年。启蒙本身意味着漫长的思想换血,但这种思想换血刚一开始,便被“救亡”压倒了,“打倒孔家店”云云,不过几个文人的口号而已。陈独秀、胡适、鲁迅们的战叫,绝对传不到乡村老太婆的耳朵里。在鲁迅的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出农村的固有的心理结构是何等的稳固。余英时先生在《中国现代价值观念的变迁》一文中说:“‘五四’新思潮的另一个重要作用是使反抗名教纲常完全合法化了。”并且以吴虞为例,吴虞在辛亥革命前曾打伤父亲,被宣布为“名教罪人”,而到了五四前夕,他批判纲常名教,却被誉为“只手打倒孔家店的老英雄”。于是余先生认为,“中国人的价值观念已经彻底改变了。”⑦我认为这里用“中国人”的全称判断很难成立。如果在当时,甚至是在现在,把吴虞的例子拿到《故乡》中的闰土,《风波》中的九斤老太,乃至今天农村中的一般农民那里进行价值判断,结果必定与余先生认为的不同。儒学这一“游魂”事实上并不完全处于“游”的状态,它存在中国人的灵魂深处,融入中国人的血液之中。

二、“游魂”的当代表现

余英时先生提到他1937年到1946年在乡村作为一个传统文化的“内在参与者”的生活,这九年使他“亲身体证到中国传统的内在意义。”⑧余先生认为,“1949年以后,儒家的中心价值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已不能再公开露面,所以今天中年以下的中国知识分子,无论对儒学抱着肯定或否定的态度,都没有作参与者的机会了;他们在生活经验中或者接触不到多少儒家价值,或者接触到的是一些完全歪曲了的东西。”⑨在这里,余先生所说的都是“建制化的儒学”,也就是“第二层面的儒家思想”。在我看来,儒家建制消失以后,传统建制抽象出来的各种观念继续在人们的灵魂深处存在并且发挥作用,也就是说,儒学观念并不以建制为存在形式,而作为一种意识存在人们的大脑里。而我们要探讨的,就是这种意识在当代的表现形式,以及它参与社会生活所发生的作用。

余英时先生这样描述儒家建制的崩溃:

“以通常事理推之,帝制消失以后,君为臣纲之说自然无所依托;父权与夫权制度崩溃之后,父子、夫妇两伦也失去了依据。大家族制度瓦解之后,六纪中诸父、兄弟、族人、诸舅四纪也不免名存实亡;学校制度变革以后,“师长有尊”的观念已失去普遍意义;整个社会结构变迁之后,朋友之纪也不可能维持‘货则通而不计,共忧患而相救,生不属,死不托’那样高的理想了。”⑩

儒学与建制中断了,因此儒学变成了“游魂”。问题在于,这些建制到底在多大程度上体现了儒家的真精神?从历史上看来,纲纪在历史上确实起着稳定社会结构的作用,但到了现代社会,君权、父权、夫权这些东西,却是完全违反平等精神与人道主义的。而且,将纲常伦纪绝对化,权威化与教条化,只能养成有权的一方,君、父、夫的独裁性格与无权一方的奴隶性格。这些由“第二层面的儒学”造成的国民性格,却不会随着建制的崩溃而消失,这就是五四思想家批判的“封建意识”。正如刘述先先生所说:“封建意识其实是一个很含糊的观念,周代的封建制度到秦汉就已经废置了,故此它所意指的乃是在专制王朝的长期统治之下,在君权父权的意识形态的宰制之下,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所形成的一种意识。这样的意识即使到了王朝终止之后,仍潜存在人们的心中,发生了阻碍现代化的力量。”这种意识至今仍然存在,而且仍然在发生作用。

1、“游魂”作为一种心理现象在社会现象中的表现。

在一些人看来,1949年以后,传统的儒家教育已经销声匿迹,新一代成长起来的中国人,无论从教育目的、教育途径,还是从教学内容、教学方法上来讲,都已经不是传统的儒家教育,而且他们是在反儒、批儒的环境中成长,儒家思想已经变成保守、落后乃至反动的同义词,因此他们已经和中国传统文化完全割裂了。然而,在我看来,法典制度虽然为儒家思想之具体体现,但是一种文化的落实,仍然是体现在每一个人身上,对中国人而言,儒家文化已经有了两千多年历史的心理积淀,它业已渗入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体现在每一个人的行为方式、审美趣味等心理内容上,它不可能简单的随着建制的崩溃而消亡。

我们以君臣一纲为例,帝制消失以后,君为臣纲之说,在建制上失去了依托,而帝制的存在事实上是为“君臣大义”提供了一种表演的制度,最根本的还是“君臣大义”这样的一种心理情感。这种情感比帝制的生命力更加顽强,并且具有强大的遗传功能。正因如此,清朝覆灭之后,袁世凯、张勋才敢于公然在儒家思想的招牌下发动复辟。袁世凯的复辟是典型的。汉学家列文森指出,儒学作为一种情感,“准确无误地和当时的所有复辟帝制运动建立了联系”。12 筹安会“六君子”就是要求袁世凯复辟的儒家团体,袁世凯在1914年公开祭天时自称他是“中华民国国民代表袁世凯”,“国民代表”的自封,不过是为他夺回独裁权力所做的准备。他到天坛祭天、要求读儒学经书、加封孔子的子孙为“郡王”,一系列的行动都明白无误地透露出这样的信息:他在学习以往的一切专制王朝,向儒家思想寻求帝制的合法性,而且,他的所言所为,正是迎合当时在人们头脑中的仍然根深蒂固的儒教观念,这种观念总是相当完好地保存在农村。中国古代农民的向来的向往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于我何加焉”的无政府主义式的生活。他们理想中的政府,是施行仁政,保护耕作,勿过于侵凌他们的耕作权与土地的政府,由于政府与农民打交道的内容主要是收税、拉壮丁,农民的内心危惧政府,只想尽量避免与政府打交道。皇帝作为一个巨大的权威,充分满足了他们内心深处那种对神秘感的渴求与被保护的心理安全需要。谁做皇帝,对农民来说是无需关心的,即使帝制已经消失,他们也会把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当作皇帝来看,以满足他们心理中那种“古已有之”的需求。清朝的灭亡,袁世凯的称帝与病死,张勋的复辟与失败,对他们的生活并不造成很大的影响——就如鲁迅在他的著名小说《风波》中描写的那样,农村社会是封闭的、凝固的整体,它有自觉的力量可以对抗外界的变化而保存其固有的传统价值。君臣之纲随帝制的消亡而在建制意义上消失了,但君臣建制背后的“君臣大义”的心理,权威-奴隶的思维依然根深蒂固,权威-奴隶的思维导致传统文化下的双重人格,一个人心理结构中既具主性,同时也具奴性。穷则为奴,达则为主。在没有皇帝的时代,这种心理结构依然会以另外的方式、另外的“建制”表现出来。在那场被称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中国人心理中的主奴人格、无政府主义倾向与暴政倾向都歇斯底里地爆发出来。由对皇帝的忠过渡到“忠于毛主席”,由“吾皇万岁”喊到“毛主席万岁”,由读圣训到人手一本红宝书,这一切究竟是传统“君臣大义”的那种情感的加固还是削弱呢?在儒家思想里,“父”一开始还在“君”之前,直到后来才居“君”之后,文革唱出的则是“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了。古代君王的威严、臣子的忠诚、民众的驯服,大概都无法至于君主一声令下,全国轩然大动的地步,君主更无法做到随心所欲,挥雷挾电,然而这一切文革中的毛泽东都做到了,当时的红卫兵们都没有受过多少正面的儒家教育,但他们与受过传统教育的老知识分子一样,都是将毛泽东视为一代“圣主”,“导师”。正是人们头脑中的君臣意识所抽象出来的“权威—奴隶”的思维结构,使疯狂的个人崇拜、“万岁”的狂呼,歇斯底里的奴性发泄,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得以更加疯狂地在中华民族历史舞台上重演。“文革”不是传统的断裂,而是传统中最丑陋、最阴暗、最下流一面的大爆发,“文革”上承的不是五四传统,而恰恰是“五四”所批判的专制文化传统。

一种民族的心理结构决不可能轻易地被摧毁,制度上的建制只是它的表现之一,失去了建制依托,它仍然可以在社会中不断表现出来。呈现为某种社会现象。近年出现的“清官热”,正是儒家心理积淀的另一种表现。人们常常会感到奇怪,为何在所谓“封建主义”文化已经消失到近于空无的今天,康熙、乾隆、雍正,乃至唐明皇等等的皇帝戏,竟会以如此迅猛的势头占领了各个电视台。为什么这些皇帝戏会蜂拥而上?因为它们的收视率高,而当这一行业开始转入商业运作,收视率高的正说明能满足“群众需要”,我们关注的重点就在于,它们为什么能够满足群众的感情需要?这些皇帝、格格的形象,都不是历史上相应的人物形象,他们都是经过著作者、导演的精心加工搬上荧幕的。而他们进行加工之后的皇帝形象,无一例外都是内心具有极其博大的仁爱意识的明君,在《康熙大帝》中,皇帝微服出巡,偶遇一个买豆腐的女子,以唱歌诉说她所遭遇的欺凌,于是皇帝立刻查办,沉冤顿时得雪,结局皆大欢喜,于是一切的罪恶不在专制体制,不在社会,不在皇帝——相反,一切都是和谐的、完美的,只不过是出了几个不知死活,上不察吾皇仁义,下不恤子民疾苦的贪官、奸人,而今他们也被吾皇圣明绳之以法,“皇帝”——一个最可靠、最无私、最仁爱的权威,一个伟大的正义主持者,民间保卫神,就这样诞生了。人们在看电视的时候不难感受一种有趣的欢欣,一种压抑之后的发泄,一种渴望的满足。在儒家思想中,即使是儒家始祖孔孟荀的学说,也是承认专制政治体制——把无限的权力给予君主的。而他们所要求君主的就是“修身”,要“仁”,“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天下可运于掌”,这是孟子的原话。这种思想落实到民间,变成民间的思想,便同样只会渴望一个仁爱的圣上,渴望包公、海瑞一样的青天大老爷。并且现实政治越腐败,人们的渴望就越强烈。而这种思想恰恰是和民主思想背道而驰的,淫浸在其中的人们不会想到通过自己作主去解决自己的需要和问题。

建制化的儒学,也就是在传统社会中支配中国人的思想。价值观的儒家名教信条,在今天仍在大行其道,在体制中,在民间,我们仍然可以观察到这些思想的新表现。而且,这一层面的思想,恰恰就是五四批判的“封建思想”的继续,是真正的传统文化糟粕。正因如此,在世纪之交,还有一批有识之士不断发出“批判传统文化”的呼声。

2.“游魂”可以有新的建制

思想的主体是人,一种思想可以有不同的建制模式。我们无法从传统那种建制的崩溃,来证明一种思想的消亡,因为它完全有可能以另一种建制表现出来。在中国古代,建制也并非一个固定的实体,一种固定的模式,今天,它更可能呈现出不同的面貌——但却有相同的内核。在政治制度、社会习惯、社会风俗上都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今天的中国人的心理结构是传统心理结构的延续。比如说“孝”,古代官员一旦父母去世,往往奏请皇帝回乡守孝三年。在传统中,这一“建制”承担了多少内在的真实情感,能多大程度体现儒家“孝”的精神是值得怀疑的。事实上,这种建制往往养成人们的虚伪,造成一大班口是心非、装模作样的假道学、俗儒、奴儒。这一类“建制”,我们不能说废除之后“孝”的精神就会变成“游魂”。正如刘述先先生说:“儒家讲亲子之情,推广每一个人内在具体的仁心,以至于全人类全宇宙,这岂会因时代而失效!是的,就父子一伦的实质内容来说,两代的关系是改变了,今日的子女再不会也没有理由像从前那样无条件地服从父母的意旨,大家庭的组织也已经崩溃,但我们可以因此而完全弃绝父子间的人伦么?由此可见,理一分殊,超越的仁心是恒常的,但它的表现则随时代环境而改变。”13 早在魏晋时期,提出“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的竹林文人,已经以自然情感去撞击虚伪的礼教制度,阮籍母丧,他不守常礼,裴令公往吊,他竟大醉,散发坐床,盘腿不哭,一点也没有顾及任何礼节,直到葬母之时,又不顾礼节饮酒食肉,却悲痛过度,吐血数升。14 阮籍才是那个时代真正最孝的人,当整个时代都浸在虚伪的酱缸中,以庸俗虚假的礼教去文饰人们心中的丑陋,阮籍却反抗这种礼教,在放诞中以自己的异端行为体现了真正的儒家的“孝”的精神。

在关于“孝”的传统建制中,有一种个人—家族—国家层层上推的结构。“孝”与“忠”紧密联系,“父”对“子”的血缘关系被推衍到“君”对“臣”的政治关系,因此“父”对“子”的伦理合理性被思维“君”对“臣”的政治合法性的基础。《论语》说:“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15 而且在个人与家族的关系上,家族完全抹杀了个人的位置。“五四”时期,吴虞、傅斯年、李大钊等都猛烈抨击家族制度,称其为“万恶之源”。君臣之纲的消灭,家族制度的瓦解,也就是这种第二层面的儒家教条的崩溃,实际上不是损害原始的儒家“孝”的真精神,而是解放这种真精神。“孝”与“忠”联系在一起,由皇帝、宗法势力根据他们制定、因袭的“礼教”标准去规范人,使人服服帖帖、一脸死相、泯灭自我去服从家族的时候,儒家精神中的“孝”是不存在的。例如巴金的著名小说《家》中的觉新,他永远必须压抑自己的情感、理想去顺从家族,把自己泯灭在家族里面,只觉地做一颗棋子,螺丝钉,我们实在很难想象他对高太爷有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孝”的情感。他的传统角色使他不得不做一个作揖主义者,他有责任去“孝”,但又没有“孝”的感情,这样,“孝”便沦为虚伪无耻、自欺欺人的教条,维护这样的“孝”的建制,只会泯灭孝的情感。反之,只有把“孝”从“忠”,从家族制中解放出来,把个人从家族中解救出来,还个人以主体独立性,他才能自由只觉地去孝,这种情感才能真正实现。

今天的商业社会与传统农业社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模式。主宰传统农业社会的儒家文化,不可能原封不动地搬进商业社会。两种社会转型就是儒家传统建制的崩溃与新制度的建立的过程。随着传统建制的崩溃,儒学由僵尸中的幽灵变为“游魂”,但这种游魂并非像余英时先生担心的那样,只能在大学哲学系中存身,而是还流淌在中国人的血液里。儒学的建制也并非彻底崩溃,而是以别的建制表现为人伦关系与社会习惯继续存在。

三、余论:发扬儒学精神,批判儒家名教信条

对传统的儒家中国造成真正冲击的,决不是思想家的观念上的颠覆,而是社会环境的改变与政治、经济政策的变更。目前中国人内在价值已经普遍失范,儒学的位置在“五四”开始受到观念上的冲击,在今天则由于制度的变化而开始发生真正的变动——包括在最落后的农村中。

然而,儒学建制的失效并不意味着儒学的崩溃,反之,儒学失去建制依托,反而有可能出重新焕发出生命力量,使真正的儒学精神得到弘扬。刘述先先生在《论儒家理想与中国现实的互动关系》一文中说:“儒家的超越理想是形成中国传统的一个重要的成素,它影响了传统的典章制度、意识形态,乃至民间习俗,以及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但我们仍然绝对不能在儒家与传统之间划等号。事实上传统只体现了儒家的部分理想,基本上儒家的理想是与现实反对的。”16 这里的“儒家的超越理想”就是指原始的从孔孟到朱陆的儒学理论,而“传统”则是儒家思想影响下的社会心理及其表现,所谓儒学建制正发生在这一层面。在“五四”时期,反抗“名教”最激烈的陈独秀与“新儒家”的开山祖师梁漱溟的理论冲突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尖锐。陈独秀是以历史(现实)的角度切入批判儒家在现实的名教信条,也就是政治化、习惯化的儒学,他赖以批判的依据在于历史事实与现实事件,而梁漱溟则是以哲学的角度切入去弘扬儒学的真精神,他赖以进行理论发展的基础主要是儒家理想与儒学精神,而对中国文化抹杀人的批判。梁漱溟的火力丝毫不比陈独秀弱。今天我们看儒学的态度,主要就是对这两条脉络的继承,即既要批判儒家建制化后在今天仍阻碍现代化的名教信条,又要研究、发扬儒学的真精神,儒家在未来的命运,不仅要看现代人对“儒家超越理想”的继承情况,更要看儒学如何能够在社会生活层面发挥积极意义。

如前所述,儒学建制化后产生的种种阻碍现代化的观念意识还没有真正消失。专制主义心理,官本位思想、漠视公德等等依然存在。这些观念、意识来自儒家理想,又与儒家理想不同甚至相对立,而且正是这些观念构成传统的大部分中国人的灵魂,在历史上发生直接、深刻而全面的影响。“五四”启蒙思想家批判的矛头,主要就是指向这些儒学礼教信条。今天的中国人读五四思想家们的文字,往往有一种亲切的感应,许多文字,竟穿越历史的时空,至今读来仍掷地有声!许多海外研究者纷纷对“五四”提出尖锐的批评,是的,隔岸观火,自然可以满足地欣赏火苗的美;只有生活在现实中,才能了解五四精神资源的可贵。鲁迅提出的一系列“国民劣根性”的特征,“合群的自大”、“帮忙、帮闲、帮凶”,“主奴”的心理结构等等,在今天看来仍是那样一针见血,入木三分。“五四”启蒙兴而骤灭,这使今天的一批知识分子不得不发出“重新启蒙”的呼声。当前的许多弊端,其背后都是传统淤积下的心理积习的影响。对这些心理积习的批判、清理工作便是启蒙。五四对儒学批判的另一意义,在于打破儒学“定为一尊”的地位,把儒学还原为百家争鸣的一个学派,并且使之与政治相分离。这一思路极有历史现实意义。儒学的意识形态化意味着儒学成为政治统治者实施思想统治的工具,其结果必然是政治的专制与思想的僵化,五四所争取的,正是反对政治专制、思想独尊的局面。

在对儒学理论的阐释方面,儒学必须得到进一步的现代阐释与发展。“五四”提出“科学”、“民主”之后,融合儒学与“科学”“民主”成为大批新儒家不懈的追求。古代儒家理想影响下的中国现实,永远只有民本思想,不会有民主思想,而且民本思想与德治相结合,粉饰、放纵绝对权力,造成专制主义政治体系极强的自我调节能力。通过对儒学原始理论的现代解释,儒家思想与民主政治应该是可以相容的。而且,儒学必须容纳科学、民主、人权、自由等现代观念,才能在现代社会立足,获得新的生命。在儒家理论中,其最后指归都是治国平天下的圣人,儒家与政治相结合太紧密了,因此一旦被接受,什么“内圣外王”、“德”、“仁政”,都会成为统治者的工具。正如杜维明先生所说的那样:“‘内圣外王’的儒家理想是无法付诸实践的,只有圣人才有资格为王的要求也是不现实的。……儒家伦理在现实中极少触及统治者的内在生活,他经常被当作控制社会的意识形态武器而滥用。天子本人未必愿意修身,当时,他可以充分意识到确保大臣们修身的政治利益。虽然掌权的学者兼官员自己也许并不会将儒家伦理付诸实践,但是,他们明白,倘若平民百姓真的那么去做了的话,保持社会稳定的任务就相对容易完成了。”17 所以,要把儒学变成自己修身的学说,而不是以任何形式、途径、目的要求他人修身的工具。也就是说,割裂《大学》中的“八条目”,使儒学止于修身。只有这样,儒学才能避免意识形态化。总体而言,儒学应经过现代阐释成为一种开放的思想体系,在多元的思想空间中确立自己的地位。

注释:

1 陈寅恪对冯友兰《中国哲学史》的《审查报告三》,见冯友兰《中国哲学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11月出版,弟440页。

2 余英时《现代儒学论》,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11月出版,第442页。

3 余英时《现代儒学论》,第37页。

4 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出版,第161页。

5 班固《汉书》,岳麓书社出版。

6 杜维明著,钱文忠,盛勤译《道·学·政——论儒家知识分子》,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10月出版,第22页。

7 余英时《现代儒学论》,第153页。

8 余英时《现代儒学论》,第165页。

9 同上,第4页。

10 同上,第152页。

11 刘述先《论儒家理想与中国现实的互动关系》,见《儒家思想与现代化——刘述先新儒学论著辑要》,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2年5月出版,第230页。

12 列文森著,郑大华、任菁译《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5月出版,第156页。

13 同11,第185页。

14 刘义庆《世说新语·任诞》,岳麓书社出版

15《论语·学而》,岳麓书社出版

16 同11,第229页。

第6篇

关键词  教化理念  本虚而实  解构  建构  以身体道  心性儒学

1.虚与实  一种文化精神,“教化”是其核心。这教化之本在西方文化为宗教所担当,而在中国传统上则是由中国的哲学,尤其是占据主流地位的儒家哲学来担当。教化,既要具备一套核心的教化的理念或教化之道;同时,还要有一种作为这教化之道或理念的现实实存性(现实的人格化)的体现。

作为文化精神之核心的教化之道,有两个重要的特点:“虚”和“实”。这教化的理念或教化之道,本质上是一种理想性的存在,它理应与现实的世界尤其是政治的、政权的运作相互保持间距,从这个意义上讲,它必须是“虚”的;同时,这教化的理念又不仅仅是一种观念性的存在,必须要有一个“以身体道”的阶层或群体作为它实存性的人格体现和传承的载体,从这个意义上讲,它又必须是“实”的。教化理念或教化之道这“虚”与“实”两面,“虚”是其本,而“实”是其用,本“虚”才能用“实”,二者乃一体之两面,既相反而又相成。儒家教化理念在中国当代文化建设中立身之所的缺失,正是由于这“虚”与“实”的错位所致。

在历史上,各个文明系统大都存在过某种形式的所谓“政教合一”的阶段。这个政教的合一,就是把教化之道的本“虚”之体,进行了“实”的政治和权力运作。教化之道本体现着一种理想性。这理想当然不能脱离人的现实存在,因此这教化之道总在对现实世界起着一种奠基和赋予价值或价值本原的作用。也正因为如此,人们总是比较容易把二者混淆起来。欧洲中世纪以教会干预世俗政治,由此而有所谓神权与王权的斗争。这是政教相混淆的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中国历史上也存在过此种情况。儒家内圣外王的理想,原本是以内圣为本,但至汉代儒术独尊之后,这个观念在现实中却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倒转——君王即是圣者(皇帝也被尊称为圣上)。这种“虚”与“实”,理想与现实的混淆,或现实理想化,理想现实化的状况,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

现实的世界是一个定在,现实中所发生的事情皆具偏执和偶然性的特性。黑格尔把宇宙过程看作一个“恶”的过程。他讲,理性和精神有一种“狡计”,它自身可以藏于背后,安坐不动,不受影响,而让各种私利动机出场,在它们的相互斗争中去实现自己。黑格尔讲“绝对理念”、“绝对精神”,这“绝对”两字就表明了理念、精神之理想性的意义。但现实却是一个相对的、偶然的,充斥着“恶”的过程。所以,一旦我们把这“实”与“虚”或现实与理想相混同,让实存的权力代表一种理想性的理念来说话,并冒充这种理想性的理念来行使这权力的话,就不仅“污染”了这理念,同时,也造成了人的越界或僭越,从而造成人类历史上种种野蛮的、甚至灾难性的后果。这种情形,中西方历史上都出现过。人们批评儒学,认为中国历史上出现过的“以礼杀人”的现象,应该由儒学来承担罪过。但是,我们同样从西方的历史上看到过一个所谓“黑暗的时代”,在那里,也存在过“以神杀人”的情形。其实,这“以礼杀人”,并不是“礼”的罪过,“以神杀人”,也不是“神”的罪过;而是人们把理念的“本虚”与现实的“用实”,尤其是与政治运作和国家权力相混淆的结果。因此,文明的发展必须要将这“实”和“虚”、“政”和“教”分离开来,把教化的理念与现实的政治权力分离开来,使之保持一个间距。从这个角度,我们实可以把西方近代、现代化的过程看作一个文明的教化理念或教化之道与现实政治事务和世俗权力逐步解构,而复归于其“虚”体之位的过程。西方近代以来的所谓宗教改革、文艺复兴、启蒙运动,都可以视作这一分离、解构过程的不同环节。二者分离和解构的结果,使得教化之道由政治的事务逐渐转变为一种社会的事务,一种与人的个体内在生活相关的精神的事务。它作为一种内在于人的精神生活的教养的本原,由此而无形无臭地运化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具有了为人的现实存在赋值和奠基的意义。教化之道之“虚”与“实”的各安其位,使之真正地发挥出其“本虚而实”的作用。

2.“心性儒学”与“世俗化儒家伦理”的良性互动关系  儒学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教化之道和教养的本原,在中国现代以来,亦经历了一系列与现实政治事务解构的过程。大体上说,这个解构,在辛亥革命推翻代表中国传统政治制度的最后一个王朝时即已基本完成。但是,西方文化发展过程中教化理念与现实政治事务的解构,是在其内部得到完成的;在中国,这种解构,却基本是在一种外部力量作用下发生的,因而儒学与现实政治事务的解构,并未使它顺利地转变为一种社会的和人的内在精神生活的事务,而是失去了它实存的根基,面临一种无所依归的尴尬境地。

儒家的教化理念和教化之道,当然亦不能只是观念性或者理论性的存在,它必然具有一种实存中的表现。历史上的儒学在中国传统社会中的表现,一般可以区分为三个层面:“心性儒学”、“制度化的儒家伦理”、“世俗化的儒家伦理”[1]。随着传统社会政治结构的解体,“制度化的儒家伦理”,当然早已不复存在。而“心性儒学”和“世俗化的儒家伦理”两个层面的状况则比较复杂,需要略作分析。

撇开“制度化的儒家伦理”不说,传统中国社会“心性儒学”和“世俗化的儒家伦理”本是密切相关、互动相成的两个层面。《礼记·中庸》讲:“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察”者,著也。此显著于“圣人”智慧与人格者,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心性儒学”;而其见诸愚夫愚妇日用常行者,即所谓“世俗化的儒家伦理”。这两个层面的关系,也就是今人所谓精英文化与民众文化的关系。儒家所理解的“道”,既存诸百姓人伦日用,又超乎这人伦日用。这个“超乎”,即在于此精英层面对后者的一种反思、自觉、提升、点化的超越作用。二者在这种相成互动的张力关系中,适构成一种良性的、活生生的文化生命存在。

我们可以作为六经之首的《周易》在中国传统社会中的作用为例,来说明这两个层面的关系。《易经》本为卜筮之书,其中亦体现着古人对于宇宙人生的理解。儒家解《易》,有《易大传》之作,乃形成一套形上学的哲理系统。孔子对《易》的态度,帛书《易传·要篇》有一段记载说得很清楚:“子赣曰:夫子亦信其筮乎?子曰:吾百占而七十当,唯周梁山之占也,亦必从其多者而已矣。子曰:《易》,我后其祝卜矣!我观其德义耳也。幽赞而达乎数,明数而达乎德,又仁【守】者而义行之耳。赞而不达于数,则其为之巫;数而不达于德,则其为之史。史巫之筮,向之而未也,好之而非也……吾求其德而已,吾与史巫同涂而殊归者也。”[2]孔子对《易》的态度,与史、巫不同,其所关注者,在其心性义理和形上之道。《要篇》所谓“观其德义”、“求其德而已”,与《系辞传上》“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说卦传》“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说法完全一致,所言皆属所谓“心性儒学”。但孔子并不否定卜筮对于民众生活的意义。《荀子·天论》说:“卜筮然后决大事,非以为得求也,以文之也。故君子以为文,而百姓以为神。”这个“文之”的作用,就是《易·观·彖传》所谓的“神道设教”。这“君子之文”和“神道设教”,即表现了传统文化中所谓的“心性儒学”与“世俗化的儒家伦理”两个层面的相切互动的关系。在一般社会尤其民众生活中,各种神灵和宗教信仰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儒家的教化,乃因任而点化之,而不是简单地排斥它。因任,故以“神道设教”。《易·观·彖传》:“圣人以神道设敎而天下服矣。”因任而切合民众生活之信仰,这是教化的前提。但因任不能是放任,没有文化之超越层面或“君子之文”的点化、提升、澄汰和凝炼作用,百姓之“神”或卜筮就会因之而流为巫蛊邪道,堕入一片黑暗,而不能有“文”化意义的自觉和超越。“明数而达乎德”,“与史巫同涂而殊归”,既因之以“神道设教”,又导之以“察乎天地”的“君子之文”,“心性儒学”与“世俗化的儒家伦理”这种良性互动的关系,正是以儒学为核心价值理念的中国传统文化能有两千多年健康发展的主要原因所在。

3.“以身体道”群体的缺失  古来“心性儒学”层面,亦包涵有两个方面的内容——“尊德性”和“道问学”——而不仅仅是一种观念和学理的存在。《论语·八佾》:“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孔子追迹古代历史传统,曾至杞、宋二国[3],必欲得其“文”、“献”以征之。“献者,贤也”。“献”,就是“尊德性”这一方面的成就,这是那个文化理念于现实人格之活的体现。在“心性儒学”这一层面,儒学当然在“道问学”上有一套观念和思想的系统;但它更注重在“尊德性”方面的成就。“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学止诸圣”,“学以致圣人之道”,这种学术思想,表明儒家所倡为学之道,乃以“尊德性”为其核心。

任一文化的教化理念,都要有一群“以身体道”的阶层作为它的活的肉身性的体现和传承的载体。黑格尔在政治观上崇尚君主立宪,因为他认为,国家的君主、国王是理念的自然化、肉身化的表现。他曾经很尊崇拿破仑,认为拿破仑即是骑在马上的“世界精神”。黑格尔这个政治观自有它的时代局限,但他所强调的“以身体道”的精神,却是合理的。在一般社会中,一种文化理念、价值理想,不仅以各种方式体现于社会的生活,同时,也以“以身体道”的人格感召形式实现着其教化之效。教会、寺院及其神职人员、民族英雄、伟大人物的人格精神、贵族的仪表、领袖的风范,也都不同程度地起着这样的作用。儒学以“尊德性”为核心的“尊德性”与“道问学”统一的精神,使之不局限为一种学理系统,而同时亦以一种道义担当的精神,体现于圣贤的“践形”活动,以活生生的人格力量,昭示于现实社会生活,从而体现着一种拟于宗教的教化功能。由此,传统的士人、思想家乃构成为中国传统哲学、文化理念之“以身体道”的阶层或肉身性的体现。

儒学这种“教化之道”与哲理系统的一身而二任,与西方宗教和哲学(科学精神)各有分职的特点有很大的不同。西方学术文化,注重不同部门之间的区分性。美国当代哲学家理查·罗蒂区分“体系的哲学”和“教化的哲学”,指出西方哲学的主流是“体系的哲学”[4]。这个说法是很准确的。西方的哲学,本质上是“理论”的,而不是“教化的”;其教化之道及其理念,乃存诸宗教的系统。因此,近现代以来西方社会教化之道与现实政治权力的解构,包括哲学在内的学术的学院化,并未影响到其文化理念之“以身体道”群体的存在及其在社会生活中的价值本原的作用。而在中国社会现代化的特殊历史境遇中,前述儒学以教化之道和哲理系统一身而二任的特征,却使它自身面临一种很弔诡的境况。

一方面,儒学作为一种单纯的“学”(与宗教相对而言),在现实性上,除了依附于传统的政治体制以外,并无像一般宗教那样独立的机制作为其安身之所。它对现实政治的独立性仅存诸士人那“独”的人格[5]和“以德抗位”、道义承当的使命感及其自我意识。现代以来,儒学与传统政治制度的解构,已历近百年,传统意义上的士人,大体上已不复存在。古来文化传统“文”、“献”两端,贤人(“献”)已逝,唯其“文”尚在。另一方面,历史上“虚”与“实”的混淆,仍有着强大的惯性力量。从统治政权上层到一般知识分子和民众,从占主导地位的反传统思潮到非主流的文化保守主义思潮,都有意无意间仍抱持有一种信念——文化的理念可由其精神直接转变为一种物质的力量,而“批判的武器”当下就可以形成为一种“武器的批判”。因此,不仅民初的复辟闹剧要打出儒教的旗帜,已退居学院化学术地位的新儒学,也一再主张儒家的“政统”,期望能由“内圣”开出“新外王”,而在占主导地位的反传统潮流中,儒学则被当作一种仍然能够实质性地干预现实(精神变物质意义上的)的力量一再受到批判。由此,“心性儒学”所首先失落的,就是它的“尊德性”的一面。儒学已失去了它自许的“道统”传承,不再具有它作为精神人格象征的“以身体道”的群体存在。

4.“道问学”层面之学院化和知识化  现在,我们再来看一看儒学的“文”或“道问学”这一面的情况。“道问学”,用今语说,就是思想理论方面的研究。中国现代学术规范,基本上取自西方。儒学“道问学”的一面,在这种学术规范下,也基本上走入了一种“学院化”的途径。现代以来,心性儒学之“道问学”的一面,大体上是被放入“中国哲学史”的架构内来加以研究的。由此,思想理论层面的“心性儒学”,亦仅仅成为“哲学史”或“思想史”的研究对象,流为学院化的“历史知识”。这导致了其“道问学”一端思想原创性的衰竭。

在以西方学术为主导的现代学术规范下,把儒学“道问学”这一端放在“哲学”这一概念下加以研究,是势所必然。传统儒学有它的心性义理之学和形上之道,称之为“哲学”,亦无问题。但值得注意的一点是,长期以来我们对儒学的研究方式,大多数情况下却是“非哲学”的。中国历史上儒学的发展,本取经典诠释的方式。经典诠释,一方面要强调诠释的客观性,另一方面又要通过经典的诠释以开显当下生命存在的形上意义,这后一方面,属于古人所说的“道”的范畴。这两个方面其实是一体不可分的。黑格尔讲,哲学就是哲学史。哲学是一种历史性的学问,儒学注重以经典的诠释来表达思想,更突出了哲学思想这种历史性的特点。但儒家所关注的历史,却并不仅仅是是作为知识性的历史。《孟子·离娄下》:“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历史有“事”,又“文”,有“义”。儒学所关注者,在其“义”。这“义”,亦即“道”。儒学不离事以言道。孔子说:“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者也。”(《史记·孔子世家》)孟子则说:“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孟子·滕文公下》)可见,在儒家看来,“道”不能徒托空言,必见诸具体的历史实事而后明。所以儒家很少将其形上的关切作单纯逻辑的表述,而总是以历史诠释的方式表出之。正因为如此,这“史”,亦总不只是知识性的“事”之罗列,而是关涉到现实的“道”的开显,从而成为教化和开显当下生命存在之形上意义的方式。由是,这历史性的诠释活动,实成为一种与时俱新之思想创造历程和因时制宜的切合现实之方式。先秦儒之关注“性与天道”,汉儒之究“天人之际”,魏晋思想之突出“自然与名教”,宋儒之致意于“心性义理之精微”,都体现了这种“道”与“事”统一的历史精神。从这个意义上,我们正可以说,历史即是思想,哲学就是哲学史。

二十世纪初以来,与“制度化的儒家伦理”的退出历史相伴随,“心性儒学”亦逐渐退居现代西方学院化的体制之中。作为“中国哲学史”或“中国思想史”之一部分内容的儒学研究,所关注的亦不再是能够“道与事相统一”意义上的儒学,而是已经渐次退出历史原创性活动而仅具“历史知识”意义的儒学。当然,现代以来,亦存在过所谓的文化保守主义、传统主义的思潮,但它根本无力与正统的和非正统的西方思想尤其是意识形态化的西方思想相抗衡。一方面,长期以来只有领袖能够创造思想的风尚,压抑了学者契会民族慧命的思想理论的原创性,而作为唯一的解释、评价标准的“哲学原理”,亦由于无能与文化传统精神的切合而流于游谈无根的边缘化状态,因而缺乏理论诠释的力量。另一方面,研究者不能本历史生命的连续性创造和选择切合中国传统思想的内在理论原则,这使我们的研究工作往往仅关注于儒学之“知识性”一极。而失去文化整体生命内涵的“知识”,亦同时失去了它的真实性。当我们脱离开传统的人文教养,脱离开传统学术的历史精神,简单地套用所谓本体论、认识论、价值论、理性主义、非理性主义,甚或唯物论与唯心论、辩证法与形而上学等概念模式来筛选、分析、重构儒家哲学思想时,实质上已将一种作为生命整体的文化、学术精神从其活的历史连续性中抽离出来,打成碎片,再行重组。这样,它便很容易失却其文化的内涵,蜕化为一种形式性的、抽象的语词,导致其思想性、哲理性的缺乏,从而亦失却其真实性和客观性的意义。由此,“心性儒学”之“道问学”的一面,亦失去了它因应、切合、点化、提升民众世俗生活而使之达到自身超越的作用。

5.“世俗化儒家伦理”的继存方式  美国汉学家列文森在其《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一书中,对儒学在现代中国的状况提出过两个基本的判断:儒学已成“博物馆”中的存在,正因为它已退出了历史,不足以影响现实生活,因而才得以被“收藏”[6];西方思想对中国的作用,已不是“词汇上的丰富”,而是“语言上的转变”,这种语言上的转变,表明的是一种思想上的根本变化[7]。列文森这种颇具颠覆性的说法,在思想上确有振聋发聩之效。如果我们单从“心性儒学”作为文化精神人格象征的“以身体道”阶层之缺失和其理论反思的现状看,列文森的论断有着相当的真实性。但是,如果我们把它当作对中国文化和整个社会生活的一种全称判断,那就无疑等于说,我们所说的“中国”已经成为一个斩断了其文化历史性的单纯的地域性概念,而我们所说的“我们”,也仅仅是意谓着一种黄皮肤的西方人。这显然是不真实的。

列文森“博物馆说”的一个重要理据,是儒学已经成为一具对民众生活不再具有影响力,对社会现实不再构成威胁的“僵尸”,因此它才能被允许作为“没有围墙的博物馆的陈列品”而得到保存和保护。但事实上,儒学和信奉儒学的传统知识分子,在解放以来一直在受批判。《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成书于上世纪60年代(列文森则死于1969年)。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文化大革命)里,儒家遭受了更大的冲击。列文森的上述理据,恰恰从反面说明,儒学所体现的文化精神在民众社会生活中仍然具有内在的、深刻的影响力。

实质上,现代世界经济的全球化与核心价值观上的多元化和本土化,正是两个相互并生的潮流。一种传统对于外来思想的接受,决不会只是一种原封不动的照搬。非西方社会在学习西方以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中,同时也在通过不断地返溯自身历史文化的本原,以达成其文化价值上的自我认同和主体性的身份建构。在中国改革开放,思想相对自由的今天,“世俗化的儒家伦理”这一层面,亦有了很活跃的表现。不同形式的民间的孔学、儒学组织、学堂不断出现。由一些民间组织所推动的青少年诵读传统经典的活动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的反响。在一些农村,教授传统儒学经典的私学、私塾馆悄然兴起,也有农民自发制订乡规乡约,来调节邻里关系。但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时下“世俗化的儒家伦理”常常以种种愚昧落后的蜕化和负面形式出现。近年传统民间宗教信仰之风渐盛,但却常常流于荒诞迷信和巫蛊小道。传统所注重的宗族亲亲关系,在农村一些地方形成为族长专制势力,在经济和政治上则往往表现出一种裙带、私情的惰性力量。而对人治和人际关系的注重以及政治原则之道德上的自我期许,在缺乏形上敬畏和权力制约的境况下,则导致种种鄙俗的官场习气,等等。这些现象说明,以儒家为主流的传统文化,虽然在其“心性儒学”或精英层面上受到了严重摧残,但它作为一种思维和生活方式,仍然深植于、并无形地作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它在“世俗化的儒家伦理”层面上仍然存在。而上述传统蜕化和负面形式的表现,亦有着文化机制上的深刻原因,不能简单地以“文化的劣根性”来做解释。

已经指出,在传统中国社会,“心性儒学”和“世俗化的儒家伦理”本保有着一种相切相成、良性互动的关系。现代以来,随着传统“心性儒学”与“制度化儒家伦理”的解构和退居学院化的存在形式,传统的教化理念“虚”则虚矣,但却是虚而不能“实”,处于一种“失位”的状态;同时,长期以来暂居“教化”核心位置的则是主流或非主流的西方思想。但是,这种西方思想却同时又是一种伴随着情绪冲动的意识形态化了的“思想”,它意在直接实质性地干预现实,因而,这种教化的方式的特征仍然是“实”而不“虚”。而这种“实而不虚”的教化方式,自然亦把“心性儒学”当作一种实质性的“反动”力量加以排斥、否弃。应当看到,在一种激情澎湃、激烈变动的革命形态下,这种教化方式确实起到了整合融贯、凝聚提升民众生活的作用,而在意识形态和政治热情逐渐消退了的所谓“后革命”时代,它则由于对传统教化理念的排斥而不能自处于其超越性的“虚体之位”,亦理所当然地被边缘化了。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现代以来文化重建收效甚微的一个关键症结所在:由“虚”与“实”的错位所导致的教化理念的失落。“心性儒学”处于虚而不实的失位的状态,致力于“实”的意识形态化的西方思想亦由于缺乏历史文化的内涵而流于“无根游谈”,无法与民众日常生活相切合;这样,作为一种思维和生活方式仍然存活于民众日常生活的“世俗化的儒家伦理”,由于其无法在意识自觉层面获得自我认同和升华,而成为一种社会无意识的潜流;同时,而由大众传播媒介和都市生活市场化商品化而兴起的大众文化,亦因缺乏内在的价值依归而趋于无中心的价值情感主义和相对主义。这使得转型时期的中国社会缺乏内在的、历史文化意义上的自我认同和文化资源整合的有效机制。

6.教化之道之反思与孕育  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中国向现代化的迈进,和西方一样,亦伴随着一个教化之道与政权运作及政治意识形态逐步解构的过程。这应是一种历史的必然趋向,亦是我们重建适合中国现代生活的教化理念或教化之道的一个前提条件。但由于中国现代特殊的历史情况,这教化理念的“虚”,只表现为一种边缘化、真空化,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表现为一种教化理念的“无”化,而没有内在地建立起它“本虚而实”的体性。

近年思想文化界颇有一种倡导大众文化而否定精英文化的倾向。其实,现代中国文化重建所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正是它的精英层面的缺失。大众文化的兴起乃适应着一种全球化的趋向,表现了现代(或者如今人所习用的“后现代”)人存在之平面化、感性化、消费性和价值相对性一端的面相;但是,人作为文化的存在又总有其立体的、深度的、整体性和超越性的层面。这后一层面乃与人的内在精神、情态生活,进而亦与其所内在拥有的历史文化相关。因此,一定社会之超越性价值的赋予、各种精神资源、能量的整合、民众生活的沟通与凝聚、个体人格的教养与塑成,都不同程度、纵向立体性地关涉于具有独特性和内在差异性的文化历史传统。《易·系辞传》讲,“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那“同归”和“一致”的超越性普遍性价值,总是要在“殊涂”、“百虑”的历史文化差异性实现中奠定其内在生命的基础。换言之,人类普遍性的价值实现,乃表现为异质文化差异性的沟通,而非一种取消差异性的平面和同质化状态。现代中国历史文化的断层主要发生在“心性儒学”的自觉层面,而它在“世俗化的儒家伦理”层面仍不绝如线,并常常在触及我们生命存在的紧要关头(如面对重大自然灾害、流行疫病、涉及国家民族主权问题、社会公正遭到严重破坏等)被唤起,发挥出一种世道人心之价值引导、统合、凝聚的力量。同时,它在日常生活中又常常有种种畸形化的负面表现,这表明,一方面,历经数千年反思、孕育而内在于人的生命存在的文化传统不可能人为轻易地从根本上斩断;另一方面,失却与之相切合的教化理念之点化引导的文化传统,一旦完全沉入“百姓日用而不知”的层面,就会流为一种社会无意识的潜流,而蜕化成不能因应时变的种种惰性力量。

教化理念的“本虚而实”,其实质就是脱离它的政治权力运作而转变为社会性的事务和与人的个体精神生活相关的事务。中国现代的文化状况,其病实在于仅有“解构”而缺乏“建构”。各种教化理念与政治和现实生活的“全面解构”,是中国当代文化状况的一个显著特征。我们既要承认这“解构”的合理性并保持住它的既有成果;同时也应看到,教化理念的积极“建构”,乃是未来中国文化发展的当务之急。目前学界已普遍意识到,传统的“心性儒学”应是中国文化面向现代的一种必不可少的重要资源。但我们以为,单这样理解还不够,对于中国文化的现代化而言,“心性儒学”不仅是一种“资源”,更应理解为一教化之本或“教养的本原”[8]。现代性的价值不是一种抽象的共同性或同质性,它必经一定历史文化之奠基、转变、吸纳过程方能具有生命的活力。同时,所谓“心性儒学”,亦是一个历史性的概念。从先秦儒学到汉代经学、魏晋玄学以至宋明新儒学,皆表现为一种本乎文化的生命本原性,转化吸纳其它思想流派乃至外来文化之思想观念,而能因时制宜、与时俱新的思想创造。我们所说“心性儒学”的断层现象,从“道问学”的理论反思层面讲,就是指儒学形上学被“学院化”和“知识化”而无能建立其开显当下生命存在意义的现代思想形态。在当代中国,“心性儒学”出现断层,“后革命”时代主流和非主流意识形态性之“实”的教化方式亦被边缘化,这导致了切合民众生活之文化自觉和整合功能的缺失——一方面是种种现代性观念“碎片”的纷然杂陈,你方唱罢我登场,另一方面是“世俗化儒家伦理”流于社会无意识而往往转呈负面性的价值;因此,返归历史文化本原以建立核心的教化理念和文化整合认同的超越性价值基础,已是势所必然。教化理念的建构既需理论性的反思,亦要有文化生命的孕育与养成。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以身体道”群体的培养需要长期的孕育,有的学者期之以公众知识分子的养成,有的学者提出开辟传统文化“生态保护区”的设想,有的学者则寄望于古来书院私学的复兴。此一方面的成就尚是遥远的未来的事情,其形式和情状实不可预期。而教化理念之理论性的反思与建构则必行之于当下。其实,文化的发展亦有其相当功利性的一面。历史上周边少数民族和邦国对中原文化的“向化”,很大程度上即是由于对其国力强大的向慕;东亚经济的崛起,亦曾引起人们对儒家文化圈的关注。同样,现代中国在经济和国力上的强大,也必将带来中国文化上的大发展。中国学人对此亦理应有理论和文化上的积累与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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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参阅郑家栋《断裂中的传统》,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9-21页。

[2] 引自廖名春《帛书<易传>初探》第五编之《帛书<要>释文》,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98年版,第279-280页。

[3] 如《礼记·礼运》:“孔子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征也,吾得夏时焉;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得坤乾焉。夏时之义,坤乾之等,吾以是观之。”

[4] 理查·罗蒂《哲学和自然之镜》第八章,三联书店1987年版。

[5] 参阅李景林《儒家的价值实现方式与个体性原则》,《吉林大学哲学社会科学学报》2003年6期。

[6] 参阅列文森《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第三卷第二部分和“结束语”,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

第7篇

关键词:陆贾;新语;哲学思想属性;政治学思想属性;史学思想属性

中图分类号:I207.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3-0156-03

陆贾,约前240~前170,西汉初年著名的思想家和政治家,他的一生事迹主要保留在《史记》和《汉书》的本传中,而其思想则存现于《新语》一书中。陆贾在西汉初总结秦灭亡教训,为封建大一统中央集权政治理论的建设作出了重要的贡献。陆贾作为汉初的重要思想家,自然引起了学术界的高度重视。本文主要对21世纪以来关于陆贾与《新语》的思想属性进行梳理。纵观21世纪以来的学术著作和论文,关于陆贾《新语》的思想倾向及归属主要分为:哲学思想属性、政治学思想属性和史学思想属性。以下我将从这三个方面进行综述。

一、哲学思想属性

(一)儒家

徐复观把陆贾思想归为新儒家,他的《两汉思想史》中《汉初的启蒙思想家――陆贾》对其进行了专篇的论述,并从中得出了如下结论:汉代经学的发端、西汉知识分子的尊经“而其端,实自陆贾发之”。

张立文在《中国学术通史》(秦汉卷)中说:“儒家学说在秦王朝统治时期受到打击,在汉初又受制于黄老之学,但其势力却处于上升阶段。综观西汉初年的儒学,有三种发展倾向:1.侧重学术与政治的互动关系,发展先秦儒学理论,这种倾向以陆贾、贾谊为代表。……”

金春峰的《两汉思想史》中谈到汉初儒家思想的崛起时提到“汉初儒家复起的代表人物,是陆贾、贾谊、韩婴等人。他们宣扬儒家的仁义德治……”。金春峰还论述了虽然汉初黄老思想具有深刻影响,但是陆贾的思想主线以及著作的主要内容并不属于黄老思想,而是适应时代性的在儒家的立场上进行了重新解读的儒家思想。于迎春在《秦汉士史》中也从儒学的角度对陆贾进行了相关的论述。

除了以上对陆贾和《新语》研究的专书,单篇专门进行研究的文章也是琳琅满目。

刘德贵在《汉初儒学发展的艰难历程》中总结了陆贾等学者的思想属性的新的共同特征,并得出如下结论:陆贾等人在儒学的发展过程中注入了新的血液,形成了以儒学为主、兼收并蓄各家思想的新的儒家思想体系。文中指出:“《新语》的中心思想就是儒家的仁义德治思想。”

李禹阶对陆贾和《新语》的研究贡献颇大,成绩卓著。他的《汉代新儒学“天人感应论”开山祖――陆贾》,对西汉王朝封建政治哲学本体论“天人感应”神学目的论的理论渊源进行了探索,提出汉初思想家陆贾以五经为本,并结合当时汉初王朝的实际,对先秦诸子学说进行了新的改造,运用了儒学的“天道”观的方式对“君道”的制约意义进行了新的论证。另外,他在《陆贾新“无为”论探析》及《论陆贾的“礼”、“法”思想》中也论述到陆贾思想对董仲舒的今文经学的重要影响,并指出陆贾是汉代国家思想中政治、法律伦理化的肇始者。除此之外,李禹阶撰写的《陆贾新儒学的文化独尊思想》,从哲学方面进行解读并将陆贾的思想归为新儒家。

高伟洁的《儒风嬗变与儒术独尊》一文,论述了通过秦汉之际政治格局的变化导致的儒家知识分子的思想变化,进而趋向功利、皇权、等级等基本方向,使儒学经汉儒改造后成为新儒学。

任怀国在《试论陆贾对儒学的改造》中论述了陆贾适应汉初的社会现实情况,着重于解决社会生活实际问题,在结合道、法等思想精华的同时调整了传统儒家思想,重新进行了阐释。作者指出:“在儒学的这一转变中,人们较多注意的是董仲舒对儒学的改造,实则这种改造在汉初即已开始,活跃在当时政治舞台上的著名儒生――陆贾,便是汉代儒学改造的先驱。”

胡兴华《从〈新语〉的天道观看陆贾思想的源流与归属》一文通过对陆贾“天道观”的论述,指出“汉初陆贾、贾谊等人所强调的已不是孔孟所代表的原始儒家,而是以荀子为代表的融合了法、道、阴阳各家之长的新形态的儒家思想”。孙宇男的《陆贾的天道观论略》也是从“天道观”的论述中得出陆贾思想属于儒家思想。

徐平华《陆贾无为思想的属性辨析及其价值》一文运用了全新的视角,和传统认为“无为”属于道家思想的观点正好相反,而是从无为的角度论证陆贾的思想属于儒家。并得出陆贾的无为属于儒家的“道德导向无为”,源自儒家的仁义。

胡蝶所写的《陆贾的儒学思想及其治国理念》一文,从陆贾的思想特点和“仁义之治”及“无为而治”的治国理念分析了陆贾的儒学精神。

郭延成《试析西汉前期儒学攀升的原因》从儒学思想体系不断融入的新活力、统治思想的新转化以及儒学社会阶级基础的扩大等三个方面阐述了“陆贾思想的支点、基干和结构毫无疑问是属于儒家的”,“两汉儒学开山鼻祖非陆贾莫属”。

总之,把陆贾与《新语》归于儒家思想的大部分都是基于其仁义德治的思想。

(二)道家

和上述诸多学者把陆贾与《新语》归于儒家思想不同,部分学者把其归于道家思想。

肖父的《中国哲学史》一书认为陆贾强调统治者在政治方面要顺其自然,他所坚持的“无为”是直接承袭于老子的“无为而治”,奠定了自己“新道家的特殊地位”。

熊铁基在《秦汉新道家》中认为,《新语》的指导思想显然是道家思想,……把‘道法自然’的思想创造性地用之于人生和政治,是新道家的主要特点,《新语》正是有这样的特点。因此,《新语》是汉初新道家的代表作。因此,“应该说陆贾是汉初新道家的一位杰出代表”。

于斌的文章《论汉初道家治国思想的勃兴与衰落》指出,陆贾思想带有鲜明的道家思想的色彩,这从其总结秦代亡国的教训并提出新的建设国家的意见中可以看出。文中同时指出:“陆贾运用道家思想对秦亡的教训作了很好的总结和诠释,并且提出了以道家无为而治思想为主导的治国方针。”因此说应当把陆贾归于道家人物。

阮忠《两汉文化与散文风格的擅变》一文从文化转型的角度分析论证,指出陆贾属于道家思想。因为社会主导文化思潮是在“清静无为”的旗帜之下充满极端仁爱的新道学。而这在刘邦时期已经萌芽,陆贾即是典型代表之一。

高华平的《道家文化与两汉文论》一文从汉初哲学思想、帝王的官方哲学、文人学士的个人情趣、以及陆贾的《新语》来论证了陆贾的思想属于道家思想,也可称之为新道家。

李库的《黄老思想与汉初政治》指出黄老思想指导了西汉前期的主要政治活动,黄老“无为”政治在当时适应社会实际情况,取得了成功,同时也造成了一些消极影响,而这些消极影响也是由于黄老思想的影响。

总之,把陆贾《新语》归于道家思想,大部分是基于其对道家无为思想的继承发展。

综上所述,把陆贾与《新语》归于哲学思想属性,主要是基于其对先秦诸子学说的继承和发展。

二、政治思想属性

唐国军《汉代学者对先秦典籍改造的目的及原则》从“典籍改造对政治理论选择的依违性”、“两汉学者的典籍改造与先秦传统文本的经典化”、“汉代对先秦典籍改造的基本原则”等角度提出了不同于学术界大部分学者的新观点,指出“至今仍在学者中就其学派归属问题争论不休,有言(新)道家者(如熊铁基先生),有言儒家者(传统说法),有言杂家者(如胡适之先生)。依笔者的认识,陆贾所开出的政治药方不是儒家,不是道家,也不能归并为杂家,而是‘因世而权行’的开放政治思想。”并最终得出两汉学者对先秦典籍的“改造的最后结局就是以儒术(而非原始儒家学说)为中心的诸子百家之学大整合后国家政治学理论――中国传统政治学的诞生”。

陈倩《西汉刘邦时期社会控制思想初探》从政治学的角度分析指出陆贾的思想是一种社会控制思想,因为陆贾所作《新语》,他是以统治集团的成员的身份,从刘邦的角度,以当时社会现实的需要为目的而寻找的新的治国思想和理念,以达到维护大一统的统治以及安邦定国的目的。另外,陈倩《陆贾思想研究》在《西汉刘邦时期社会控制思想初探》的基础上,另辟蹊径结合社会学理论“从政治家思考、分析、解决问题的角度,反映出陆贾在刘邦时期的思想不是从学术派别继承角度,而是从统治政治的角度来构筑自己的思想”。

蔡志军《论陆贾政治思想中的民本主义特色》探索了作为汉初的政治思想家通过对秦王朝暴政反思而提出了仁义之治和无为之治,并充分体现了民本主义的特色。

总之,把陆贾与《新语》思想归于政治思想属性,大部分是基于陆贾是从统治国家政治的角度以及汉初社会的实际情况来构筑自己的思想体系。

三、史学思想属性

汪高鑫《陆贾的历史著述与历史思想》一文把《新语》作为一部历史著述进行分析,对陆贾丰富的历史思想给予很高的评价,很明确地把陆贾归为史学家,《新语》归为史学著作。

“秦后史学的创立,陆贾居有第一功。”文章还对李禹阶的《汉代新儒学“天人感应论”开山祖――陆贾》中提出的“陆贾提出的‘性与天道’蕴涵着‘天人感应论’”的观点用历史学的观点进行了反驳,指出陆贾的历史观是把人看做历史的主体。

总之,把陆贾与《新语》思想归于史学思想属性,是基于陆贾对历史的认识和借鉴的角度。

综上所述,21世纪以来,学术界对陆贾与《新语》的思想属性的界定以哲学思想属性为多,而哲学思想方面又以儒家思想为多。同时,学者在政治和史学思想属性方面的研究也逐渐增多,说明学术界对陆贾与《新语》的思想属性研究正朝着更加开放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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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肖父,李锦全.中国哲学史纲要[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2〕于迎春.秦汉士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3〕徐复观.两汉思想史(第二卷)[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4〕张立文.中国学术通史(秦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5〕金春峰.汉代思想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增补第3版.

〔6〕胡兴华.陆贾及其《新语》研究[D].西北师范大学,2003.

〔7〕陈倩.陆贾思想研究[D].重庆师范大学,2005.

〔8〕刘志霞.陆贾《新语》研究[D].河北师范大学,2010.

〔9〕阮忠.两汉文化与散文风格的擅变[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2).

〔10〕刘德贵.汉初儒学发展的艰难历程[J].湖南商学院学报,2001(2).

〔11〕汪高鑫.陆贾的历史著述与历史思想[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4).

〔12〕任怀国.试论陆贾对儒学的改造[J].烟台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4).

〔13〕李禹阶.陆贾新“无为”论探析――论汉初新儒家的援道人儒思想[J].中华文化论坛,2003(1).

第8篇

多数学者共识,"宋学"即是"宋代儒学"之简称,钱穆先生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说:"宋学精神,厥有两端:一曰革新政令,二曰创通经义,而精神之所寄则在书院。革新政治,其事至荆公而止;创通经义,其业至晦庵而遂。"钱先生言简意赅的道出了宋代儒学的基本精神,其弟子余英时先生在《朱熹的历史世界》一书中对于"宋学精神"进行了解剖分析,重新定位"得君行道"和"道理最大"两者的关系,这被很多人视为颠倒乾坤,引起了包括田浩(HoytTillman)、陈来、葛兆光、杨儒宾等多位专家学者的激烈讨论和述评。

长期以来,在现代学术研究中,我们已形成了用看待西方哲学的眼光来看待中国哲学,用研究西方哲学的方法来研究中国哲学,儒学也经常作为一种"知识"来传授,在这过程中,由于受西化视角的约束,道学从儒学中抽剥出来,道体又从道学中抽剥出来,更加形而上学化,这其实是将一种民族生活方式的文化化约为哲学,进而又将哲学化约为某一种哲学流派或哲学家,如此层层割裂,原有的一种圆融存在的民族文化便面目全非了,儒学的内在性和完整性已一步步丧失殆尽了。

学界对朱熹的关注,多是多集中在他对"心"、"性"、"理"等范畴的论述及对新儒学的体系建构的作用,他与其他学派之间的关系,朱陆之争以及对后世"尊德性"与"道问学"风气的影响等,余先生抛开这些,从朱熹"思想世界"转向"历史世界",着力关注朱熹与宋代政治史之间的关系,把朱熹放回整个宋代的历史场景中去审视。"''''历史世界''''含义甚广,就朱熹个人而言,此一历史世界并非只是外在于朱熹个人的时代背景,而且是他所参与其中的生活世界;这一''''历史世界''''又不是指朱熹的全部个人生活史,而主要是指朱子生活所在的政治世界,即他的政治交往、政治关系、政治活动;同时,又指与朱熹相关联的国家政治生活与政治文化……"。这是很值得我们思考和借鉴的,就是说,重建儒学,时下社会的现实世界是不容忽视的,况且我们当下的世界比朱熹所生活的年代更加纷繁芜杂,更需要我们用慧眼去把握。

通过研究朱熹的"历史世界",余先生提供了一个区别于以往的研究哲学的方法途径。在通常的哲学史研究中,人们往往将道学或理学理解为就是讲道德性命的内圣之学,在这种理解中,外王之学虽与理学并非完全不相干,但在理学中是处于边缘地位的。余先生认为,虽然理学以内圣之学张显其特色,但内圣仅是其特色而已,理学内圣的最终目的仍是在人间建立合理秩序,而这也是整个宋代儒学的目标。因此要了解理学和外王的关系,就不能简单的把理学从儒学中抽离出来,单纯研究它的特色,而要把理学重新放回宋代儒学的整个体系来理解,要把理学与政治文化充分联系在一起,还原其全貌,要完成"秩序的重建",就涉及到一个们复兴儒学所应借鉴的"转向"的问题——秩序重建。

余先生说:"无论''''上接孔、孟'''',或形上系统都不是理学家追求的终点,二者同是为秩序重建这一终极目的服务的。前者为这一秩序所提供的是经典依据,后者则是超越而永恒的保证。一言以蔽之,''''上接孔、孟''''和建立形上世界虽然重要,但在整个理学系统中却只能居于第二序(''''secondorder'''')的位置;第一序的身份则非秩序重建莫属。"他在肯定过去传统叙述方式的合理性的同时,进行了隐晦婉转的批判,否定了通常意义上的"理学史"或"哲学史"的研究方法。他认为,通常对于理学和理学家的误解,都是囿于传统的思路和方法,这导致人们忽视了思想与政治的关系,误以为理学家只是空谈形而上的心性义理而游离于政治之外,他对新儒学以"道统大叙事"的方法叙述理学史的做法也有不同看法,认为"道统大叙事"把理学当做绝对超越的内圣之学或形而上学,给人感觉新儒家的为学路向仅此而已,所以招来很多新儒家人物的异议。并且,余先生放弃了他一直提倡的"内在理路"说,而强调外在政治文化在理学历史和思想研究中的中心位置,在说到朱熹、陆九渊时,避而不谈通常关于朱陆之辩的争论,在谈两人"外王"方面也就是"得君行道"方面的一致性时却大费功夫,这实际上在暗示,不管心学还是理学,并没有永恒不变的价值和意义,一切意义都必须在具体而现实的政治语境中呈现出来,这就关系到关于"得君行道"和"道理最大"哪个是第一序的问题。

对于此说,很多人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余先生的立场是有问题的,他将儒家的关怀视为秩序的重建,而所谓的秩序基本上就是政治秩序,只有现实存在的政治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而在他们看来,理学世界也是真实的世界,是高于人间世界的价值世界,两者不能分割,余在否定理学家工作同时也否定了理学家辛苦建立的绝对的、普遍的道德价值。所以余先生所说的"第一序"与"第二序",其实应当再颠倒过来。可是这样又回了余所批评的注重"内圣"或强调哲学史脉络的一端,即强调"第二序"应是"第一序",对此,葛兆光先生给了一个比较折中的评价,在他看来,无论在余英时还是在几位评论者的文字中,传统的''''内圣''''对''''外王'''',''''道统''''对''''政统''''、''''思想''''对''''政治'''',这种两分法仍然很明显,余英时的历史叙述固然有这种从''''内圣''''迴转到''''外王''''的倾向,而评论者无论赞同还是反对,其实也还是这种看似相反实则一致的二元倾向。这是一个比较好的看待问题的方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得君行道",那些不能却又要"行道"的士大夫就要建立一个有高度知识和思想的自己家园,借助一个绝对和超越的价值概念,来确立他们批评的权威性,这是那些处于边缘的士大夫实现政治意图的唯一途径。所以"十一世纪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在政治首都洛阳正当持实用策略的一批官僚在皇帝的支持下,紧锣密鼓的推行他们的实用的、速见成效的新政策时,在文化中心洛阳,却聚集着一批一支相当有影响、却暂时没有权利的高级士大夫,他们坚守着一种高调的文化保守立场。"两者并无本质区别,无论在朝在野都在忧君忧民,抒发着自己家、国、天下的儒者情怀。所以,在宋代思想史中,虽然我们通常看到的是"理"、"心"、"性""气"这样的语词,但是他们最终却是落足于从"正心修身"到"治国平天下"。在他们看来,这是就是普适的"最大道理",因此,在不能实现第一序的"得君行道"时,第二序的"道理最大"就自动成为第一序。而他们也确实在影响着当政者的政策方略。当他们有机会"得君行道"时,"第一序"和"第二序"就同时发生了颠倒。

余先生强调"得君行道"这一脉络,把它概括为"秩序重建",并且作为理学系统中的"第一序",这使他很难回答"内圣"脉络下同行的发问,这是因为两者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下的观点。同时,我们也应看到,"道理最大"这一想法,也并不只支持"内圣",它还支持"外王",在皇帝必须通过士大夫参与或与大多数士大夫共同治理天下百姓的过程中,士大夫只能借用绝对的和超越的道和理--"道理最大"来制约至高的皇权!

我们提倡儒家的复兴,并不仅仅是对一种文化的渴望,更是对"秩序重建"的渴望。因为我们对现存的秩序怀疑甚至失望,但是无法从政治上找到答案,或者对答案并不满意,希望有一种"大道理"来重新解读、建构这个秩序,于是,我们渴望以"大道理"来改变时下的境遇,儒学是中国传统的主流意识形态,在寻觅"大道理的"时候我们历史必然的想到儒学。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要载体的儒家,其重建有着深厚的历史基础和文化资源,儒家的中庸之道、中国的现代化语境和主体性民族文化认同感的需要,都使得儒家在现代化过程中必须重建,至于重建方式,应该摒弃传统的对儒家重建方式的静态哲学观察,以动态历史代之。"创造性转化"是儒家重建的必然选择。应把一些中国文化传统中的符号与价值体系加以改造,使经过改造的符号在变迁的同时,继续保持对新文化的认同。这里所说的改造,是指传统中有可以并值得改造的东西。改造可以吸收外国文化,却不是把外国东西全盘照搬过来。这种创造性转化主要含义包括:承认传统在现代性中的地位,承认现代性由传统转化而来,承认人的自觉性能动性和积极创造性。传统中没有的东西,不意味着现在也不能有;传统中有的东西,现在也不一定仍然会有,即使有,也未必有存在的价值。自从新儒家形成以来就一直从事这种中国文化传统的创造性转化的工作,他们的目标是儒学或儒家思想的现代化。通过儒家思想的现代化,他们艰难地接续着儒家传统,强调现代化过程中的政治文化整合,希望儒家思想成为现代化的可持续发展的动力。

中国近现代历史上儒家生存的方式与特征就是反抗和重建并建的过程,因为社会整合和国家认同的不足,往往会导致国家不得不遭受现代化中断和崩溃的苦痛。历史地看,儒家重建的趋势是由简单地接受物质的现代化到认识到制度与文化现代化的重要性,由对"中体"的感性或感情认识过渡到理性认识,逐渐认识到经过"创造性转化"的传统不但不是现代化的阻力,反而可以作为现代化的动力和助力,起到整合社会、凝聚民族、文认同化的作用。历史学家罗荣渠就辨证地看待和积极地评价了传统的功能:"传统与现代性是现代化过程中生生不断的''''连续体'''',背弃了传统的现代化是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化,而背向现代化的传统则是自取灭亡的传统。适应现代世界发展趋势而不断革新,是现代化的本质,但成功的现代化不但在善于克服传统因素对现代化的阻力,而尤其在善于利用传统因素作为现代化的助力。"儒家现代化的过程应该是不断反思自身传统、吸收外来文化、并体现时代精神的过程,《论语》、《孟子》固然是中国儒学资源的最初的源泉,时至今日,儒学已经历多次重大重建过程,因新时代递变,社会新阶层迭出,各时期思想家都对原有思想进行了新认识、新诠释与新发展,必须进行动态的历史考察。

儒学的重建前景不能孤立地从儒学本身来看,作为影响中国两千多年的精神资源,儒学的思想宝库是丰富的。对人的深层次挖掘是儒学深厚的资源所在,儒家重建既需要儒者的不断反思和开启,还需要人们主体信仰的诉求。中国的哲学表明,中国文化以天地人三才之道,穷理尽性知命以至于命,知命于形而上而厚德载物,生生不息。因而能化成天下,润泽万物,这是由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特质所决定,复兴中华传统文化之根本在哲学,以中国哲学为根基,从形而下的现实生命上升到形而上的德性主体,进而全面达成"得君行道"和"道理最大"的贯通,使人的生命达于圆融自在境界,是复兴儒学的主要思想脉路。

儒学重建任重道远,经过重建后的中国"新"文化将是接续中国民族传统、整合外来现代文明、体现符合中国现时语境的意识形态。承载中国传统文化的儒家文化将在完成文化的整合和认同的提升后得以重生。

摘要:儒学复兴可以是复兴对儒学的尊重,可以是复兴儒学作为主流意识形态地位的状态,也可以是在继承传统文化基础上诞生的一种新的文化意识形态,这个复兴的过程不是在原有意义上的重现辉煌,而是不断反思自身传统、吸收外来文化并孕育时代精神的过程,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载体,儒学将在完成文化的整合和创生后呈现出新生命之状貌,以《朱熹的历史世界》中的"序"为切入点,探析儒学重建之可能和途径。

关键词:秩序重建;第一(二)序;历史视角;创造性转化。

注释:

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7页。

陈来:从"思想世界"到"历史世界"--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述评。

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上篇,三联书店2004年8月版,第183页。

参见葛兆光:拆了门槛便无内无外:在政治、思想与社会史之间--读余英时先生《朱熹的历史世界》及相关评论

葛照光:《中国思想史》第二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12月版,第185页。

罗荣渠主编:《从"西化"到现代化--五四以来有关中国的文化趋向和发展道路论争文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33页。

参考文献:

[1]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2]陈来:从"思想世界"到"历史世界"--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述评[J].《二十一世纪》,2003,(10)。

[3]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M].上海:三联书店,2004。

[4]葛兆光:拆了门槛便无内无外:在政治、思想与社会史之间--读余英时先生《朱熹的历史世界》及相关评论[EB/OL]。

[5]葛兆光:中国思想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

第9篇

中图分类号:G63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0457-6241(2013)17-0032-04

高考结束,试题的优劣、知识的正误,很容易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但是仅仅局限于考后的分析难免有亡羊补牢之嫌,与其追着知识点揣测明年的情形,不如在日常教学中就借鉴命题人的思路和学术思维。其中,建立历史大线索,联系重要历史节点,关注思想史发展动力的思路值得一试。

2013年新课标全国Ⅰ卷第25题:

自汉至唐,儒学被奉为“周(公)孔之道”,宋代以后儒学多被称作“孔孟之道”,促成这一变化的是

A.宗法血缘制度逐渐瓦解

B.仁政理念深入人心

C.程朱理学成为统治思想

D.陆王心学日益兴起

答案:C

这道题得分率较高,部分原因在于题干有明显的提示信息――“宋代以后”,很多学生不用深思,借助技巧即可答对。其实,命题人的立意十分高明,这道题不仅勾勒出了中国古代儒学发展的大线索,而且只用两个关键词――“周孔之道”“孔孟之道”就展现了儒学发展的关键转折点。在笔者看来,这条线索极为简明,可以作为主线放在“中国传统文化主流思想的演变”的讲解中。题目中有悬念(为何发生转变),也有可资探索的关键词,我们不妨利用它来做一些引申。

孔子创立儒家学派的说法值得推敲,从源头来讲,儒家这套学问并不能算是孔子发明的。一些学者认为:孔子继承了之前两千多年的文化成果,并对其进行了整理和总结。很多人都知道周公“制礼作乐”的说法,实际上这套“礼”的仪式和规范,也是继承了殷商时代旧传统,至周公时才发展地较为成熟,立子立嫡制,以及由此引出的“礼”的观念,最终确定了中国宗法社会的基本伦理观念和行为准则。在这一时期后,中国思想史上形成了一种理性的秩序。是为节点之一。

东周以后,诸侯变得比周天子强大,周天子“天下共主”的地位越来越虚无,整齐的社会秩序坍塌了,这就是后世所谓的“礼崩乐坏”,面对社会现实,孔子及其弟子发扬阐述“周道”,对“礼”的观念性内容进一步发展,儒学更加成熟:

第一,从礼仪的规则到人间的秩序,他们更注重“礼”的意义,儒者不仅懂得仪礼外在的种种规则,而且更加重视其表现的思想和观念,以及这些思想观念对社会的意义;

第二,从象征的意味中,他们发展出“名”的思想,希望通过正名来确认或迫使社会确认一种秩序的合理性;

第三,推寻仪礼的价值本原,进而寻找“仁”,即遵守秩序、尊重规则的心理与情感的基础。①

仁,被孔子视为礼乐的根本,正所谓“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②到此,礼乐已是外在的东西,儒学已深入到人的内心世界。“而正是这种不言自明的权威性的律令由外在的礼乐转向内在的情感,古代思想世界中的神秘意味开始淡化,而道德色彩开始凸显,中国思想史就完成了他的‘蜕皮’过程”。①是为节点之二。

由上可见,周公、孔子都处在历史的一个关节点上。周前的唐、虞、夏、商古圣哲王的政教积累到了一个相当完备的程度,周公有德有位,恰恰在此时有所作为,开创了伟大的文明,所以,周公是“集大成者”;“礼崩乐坏”之下,孔子等人为维持政教精神不堕于地,于是删述六经,传周公之教,使儒家的道术再次被完整呈现出来,成为后世儒家教诲的开辟者,所以孔子是“先师”。孔子的学说与周公等古圣人之道一脉相承,因此汉代学者常把“儒者”“孔子之术”“周道”看做是一回事,“故隋唐以前,学校并祀周、孔,以周公为先圣,孔子为先师,盖言制作之为圣,而立教之为师”。②“周孔之道”盖由此而来。

孔子之后,儒家学派一分为八,荀子、孟子影响较大,而孟子从心、性、仁三者的关系论仁, 为性确定了四项基本的内容――仁、义、礼、智。这为儒家的人性理论确立了基本的方向。孟子在后世被称为“亚圣”,但是他的地位是被逐渐抬高的:

《史记》以孟、荀合传,将孟子当做有影响的大儒。

《汉书・艺文志》把《孟子》置于“诸子略”, 视《孟子》为子书。

唐代韩愈始崇信孟子,将研读《孟子》作为入圣的不二法门。

五代时的后蜀主孟叔命毋昭裔楷书包括《孟子》在内的“十一经”。

宋太宗又加以翻刻“十一经”,《孟子》开始由子书而成为经书。

理学家表彰《四书》,《孟子》为其中之一。

元至顺元年(1330年),孟子被诏封为“亚圣”,从此成为仅次于孔子的偶像,天下人都必须对他顶礼膜拜。③

显然,孟子地位的主要变化发生在宋代以后。事实上,孟子地位发生变化的时期,正是儒学从瓶颈期或者低谷期开始重新发展的阶段。我们先看一下秦汉以后儒学发展的线索:

汉武帝独尊儒术,设立五经博士,儒学与政治结合日密。

两汉之际,儒学与谶纬相结合,呈现出经学谶纬化的趋势,活力渐失。

汉末党锢之祸后,注疏之风使儒学在理论上一蹶不振。

魏晋清谈玄学之风日隆,“引老入儒”与孔子玄学化渐成主流。

至隋唐,已经出现了“儒门淡泊,收拾不住”的局面。尽管国家的伦理规范仍然是儒家传统,但儒家哲学经学化以后,成为僵硬的章句之学,而佛教在传播过程中吸收了儒道思想,其关于心性义理之探讨,对文人具有相当的吸引力,更易为中国人所接受。韩愈目睹儒家之积弊,着重对儒家文化内在精神的发明,重立儒家心性之学。在韩愈看来,儒家的“道德”是以“仁义”作为具体内核,而这正是释、道二教所缺乏的。关于人性问题,孔子很少提及,孟子倡“性善”之说,对于“性”的探讨,才成为儒家传统文化中一个占显著地位的问题。韩愈由此更崇尚孟子,把“性”说建立在人伦的基点上,论证封建伦理秩序合乎人性,指明儒学有体有用,能济世安民,异于佛、老之空虚不实,这为宋儒带来新启发。韩愈力图复兴儒学,由此成为学术文化史上承先启后、转旧为新的关键人物,后世学者研究新儒学,都要追溯至韩愈。④⑤是为节点之三。

由于受佛道及玄学精于形而崇尚思辨的影响,宋儒开始运用体用、本末、有无等新范畴来思考自身的问题,在融入佛理的基础上,他们对孟子千年前心性论的发挥,使得孟子的心性哲学再次发出智慧之光并得以传承。程颐说:“孟子所以独出诸儒者,以能明性也。”①而张载在继承孟子的同时,“自立说以明性”,对孟荀以来的性论尤其是人性论作了相当完整和富有哲理深度的重构。朱熹则进一步发挥了张载的命题,提出性为体情为用,并在性情之上,加上了一个统领主宰,即心,②认为理便在心中。心即理,理即心。通过格物穷理,积累既多,则胸中自然贯通,动容周旋,无不中理。③“道心与人心”“天理与人欲”“天使之性与气质之性”等心性论问题遂成为道学家们讨论的核心问题,六经注我的风气大盛。④经过宋儒的发展,佛教原有的性理之学方面的优势逐渐被新儒学所取代,先有北宋五子的努力,后有朱熹集大成的回应,儒家文化的主体地位重新被牢固地确定了下来。是为节点之四。

从孔子应对“礼崩乐坏”之势发展儒学,到韩愈、二程、朱熹以“心性之学”面对佛学挑战重新激发儒学活力,再到王阳明冲破理学禁锢重新从孔子学说中汲取养分提出“致良知”之说,儒学走的是一条不断面临挑战,再不断完善的发展路径。宋之后,宋儒透过佛学而重新认识到孟子心性论的固有价值,“孔孟之道”由此渐盛。

那么,以上这条线索,要怎样呈现给学生呢?笔者认为可从考察思想发展的动力着手:

一、引导学生了解中国古代思想史上的重要节点,关注思想史发展的社会动因。

从汉至唐、再至宋明,儒学的每一个转变无一不是应社会发展而生。因此,讲授中国思想史,应注意思想发生转变除了在于思想本身的进化外,还有社会和政治因素。“历代统治者大都尊孔,主要在于孔子主张中的‘礼’‘仁’符合君主专制、中央集权的需要,因此被不断放大,成为主流思想的大原则。”⑤同理,周公之所以在宋代以后被渐渐隐而不提,除了他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不适应时展,也与统治者的好恶有关。为了更清楚地说明这一点,我们用周公与孔子两个著名的主张作对比:周公强调的“敬天保民”,认为“皇天无亲,惟德是辅”,也就是说,君王无道,是可以被取代的;而孔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论,强调做君王应有君王的样子,人臣应担人臣之责,各守其道,更看重对秩序的遵守。可见,到春秋时期,西周以来的一些传统已丧失,而国君因无道被百姓驱赶之例(国人暴动),再也没出现过。同时,也应看到,随着儒学与官方结合的日益紧密,中央集权制的强化,官方意识形态是不可能容许周公“无道之君可以被取代”的主张的。因此,我们看后来孔孟的言论大多是从“仁”“德”的角度劝谏国君有所作为,即使孟子提出“民贵君轻”,也是从为君之道角度说的。

五代隋唐之际,社会动荡,人心思定,而此时儒学的僵化虚空,与佛学对人心的指引形成强烈对比,人心尽归释氏,儒学难以解决社会问题,面临严重的信仰危机。自韩愈始,唐宋诸儒一方面向儒学元典寻找解决之道,采用孟子尽心知性而知天的理论模式,努力寻找和阐释儒家心性说原典,这直接导致了《四书》地位的上升和提高;另一方面从社会中汲取养分,受禅佛教的心性说启发,心性之学兴起。而无论是确定儒学“仁”的内核,还是将“性”说建立在伦理道德之上,唐宋儒者都突出了儒学的“济世安民”,这正是社会思潮,乃至官方思想需要儒学的关键。实际上,唐宋以后儒学的转型,是文化诠释之后,再行创造性转化而与当代思想及文化交融的典型例子,“《四书》取代《五经》,正是唐型文化向宋型文化转型、过渡之中,统治者寻找、确定意识形态的结果”。⑥程朱理学被元、明、清三代统治者钦定为官学,《四书》及程朱理学家为之所作注解被著为功令,天下士子自然要将《孟子》读得烂熟。《四书》成为学子进仕荣迁的唯一依据,三纲五常成为规范每个人行为的道德规范。

二、引导学生从思想的发展再看文明发展,关注思想发展的外来动力。

周公之道到孔孟之道,既是儒学自身演进的结果,又有外来动力的影响,二者基本构成中国思想史发展的主要动力。第一种动力前文已经讲了一些,至于第二种动力,亦同中华文明对外来文明的吸纳相连。香港学者黄枝连认为,隋唐时期因有佛学注入,中华文明有了不同于两汉时代的新发展。的确,经宋儒发展后的理学,使儒学继续延续,发展达到新的高度,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儒学兼收并蓄,才完成了发展的轨迹。

在历史上,汉代儒家依赖“王霸道杂之”的政治策略、“独尊儒术”的思想建设,和比附“阴阳五行”的经典解释,渐渐形成了一个笼罩性的、自我完足的知识、思想与信仰世界,虽然儒学的发展进入稳定时期,但它的变化相当缓慢。因此当社会境况发生变化,儒学却未随之发展,世人对儒学的回应就越来越少。公元3世纪以后,外来的佛教和本土的道教在这一时期逐渐兴盛,仍然使业已定型的中国知识、思想与信仰世界发生了巨大变化。对于这种新变化,学者难免会发出“周孔何以不言”的感慨,然而儒家传统熏陶下的士人不会背离儒道,于是便会从原道经典以及社会的新变化中吸取动力。“许多新知识进入旧世界,这个知识世界的边界会逐渐膨胀,或者社会环境发生变迁,使一些原本处于边缘的传统资源卷土重来,这个思想世界不得不重新开放边界,那么,它就会动摇原来的权威和经典,改变传统的预设和理路,使得传统主流思想世界不得不回应。”①在这种“冲击”与“响应”中,外来资源与本土资源互相融合,这是思想史中常常出现的一种变化轨迹。

第10篇

一、高中历史意义建构教学法的提出

高中历史意义建构教学法,以建构主义等理论为指导,打破单纯的“应试教育”方法和模式,倡导教学方式的真正变革,充分发挥学生的主体性,在教师引导建构历史知识结构的过程中,学生初步学会历史研究方法,加深对历史的解读与认识,进而汲取历史智慧,指引未来。历史意义建构就是学生组织、解读学习材料,习得方法,培养思维,探究知识价值的过程,是高效问题解决的过程。

二、高中历史意义建构教学法的实施策略

(一)利用教科书学习材料,培养学生逻辑思维,学习历史意义建构方法

广义的学习材料不单单指教科书,但“历史教科书往往运用逻辑顺序来传递编写者的历史观和价值观,说明历史事件的内在发展规律,这是历史教科书的“精髓”。

以人教版必修1第七单元第24课《开创外交新局面》为例。

知识结构1:

知识结构1是传统的,以知识教学为中心,无视知识传递过程中学生的理解及心理过程,学生无法建立正确的知识表征,会妨碍问题的解决。

知识结构2:

知识结构2更为清晰地呈现出本课历史事件之间的联系,在体现历史发展时序性与综合性的同时把握住了本课的要旨,这种以概念图的形式呈现知识结构,可以使学生获得完整、清晰的知识表征,为学生解决比较复杂的学科问题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又如,一个喜欢画漫画的学生,受自己所熟知的“鳄鱼洗澡”网络游戏启发,用鳄鱼闯关来比喻新中国外交事业正是克服各种艰难险阻,才取得今天的成就,既表征了本课主干知识,也表达出历史情感。见下图:

(二)寻找典型材料,培养学生发散思维,多角度建构和表征历史意义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杨宁一认为,“从史料出发是历史学的重要特征,史料的运用应该成为历史教育能力培养的重要内容之一。正确运用史料有利于培养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这不仅仅是一般历史教育的问题,而且是培养思维方法和认识方法的国民素质的问题”。

如2012年高考全国新课标卷41题。

材料:“冲击―反应”曾是国内外史学界解释中国近代模式之一。其主要观点为中国社会存在巨大惰性,缺乏突破传统框架的内部动力;从19世纪中期开始,西方的冲击促使中国发生剧烈变化。有人据此图示中国近代历史变迁(见下图)。

根据材料并结合所学知识,评析“冲击―反应”模式。

题目要求对该模式进行评判,赞成、反对或另有观点均可,观点明确,并且能运用材料中的史实进行评析,史论结合。课堂上呈现类似的典型材料,可以激发学生的多向思维,促进学生多角度建构表征,促进学科问题解决。

(三)展示交流,培养学生批判思维,提高历史意义建构的评价能力

在教学过程中,通过展示交流环节,师生共同展示自己对学习材料的理解、建构的思维路径。同时,可以让学生参与评价,了解他人的思维,完善拓展自己的认识。提高学生对历史意义建构的评价能力,有助于提高他们自主建构的能力。

三、高中历史意义建构教学法的实施环节及方法

下面,以人教版必修3第一单元《中国传统文化主流思想的演变》复习课为例来说明高中历史意义建构教学法的实施环节及方法。

(一)创设情境,感知材料意义

1.创设情境,意义导入。

本环节通过设置问题情境,激发学生主动探究的欲望,进而使学生明确欲解决的问题。教师可以开宗明义呈现如下材料:

思想文化现象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人类社会政治经济活动的反映,又影响了人们的政治经济活动。儒家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思想。时隔两千余年,有人宣称:“人类如果要在21世纪生存下去,必须回到2500年前去吸取孔子的智慧。”

接着,通过设置“儒家思想有哪些永恒的价值?”这一问题,引导学生通过学习儒家思想的形成、发展及其变化,从思想文化层面了解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特征,探讨思想文化在人类历史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并从中获得启示。

本环节的设计,从模块教学主题“思想文化”出发,明确思想文化现象与人类社会政治经济之间的关系,提示学生注意模块之间的综合,即注意历史学科的综合性特征,同时,激发学生探究“儒家思想有哪些永恒的价值”这一核心问题。

2.自主学习,感知材料意义。

教师可以请学生从学习材料中找到比较容易梳理的思想家及其思想主张,熟悉儒家思想发展的基本脉络,得出基本认识,为进一步探究材料的意义做好铺垫。

教师提示学生:“我们今天研究的儒家思想主要沿着其政治主张和道德准则两条线,暂时抛开其他内容,比如暂不研究理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等内容。”并建议学生首先找出儒学兴起发展的几个重要阶段,列出代表人物及其思想主张。

请学生谈学习认识,引导其探究儒家思想继承创新的发展脉络及其思想主张的特点。

(二)问题引领,探究材料意义

教师可以设置一系列环环紧扣的问题,启发学生进一步探究。

问题1:儒家思想为何在春秋时期兴起?孔子为何提出上述主张?

问题2:董仲舒为什么强调“春秋大一统”?其政治背景是什么?

问题3:到了宋代,儒家思想是如何从统治阶级的思想成为整个社会思想的呢?

问题4:明清之际的思想家还是不是儒家思想发展中的一个部分、一个阶段呢?

问题5:为什么偏偏是儒家思想成为我国传统文化的主流思想?

通过上述问题引领,启发学生探究儒家思想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发展变化,突出历史学科时序性特征;探究儒家思想发展演变为中国传统文化主流思想的深层次原因,建立思想现象与政治经济之间的联系,突出历史学科综合性特征。启发学生以史实论证观点,进一步强化学生论从史出的学科意识,培养学科思维。

(三)求异思维,表征教材意义

在这个环节,教师鼓励学生提出不同的见解,并根据自己对本单元的学习理解,构建认知结构,表征材料意义。

比如,有的学生针对“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提出与教科书结论“有利于维护政治统一”不同的见解,认为这一思想政策抑制了学术文化的自由蓬勃发展,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有类似之处。

再如,有的学生从现实生活中的官僚作风、以官职论成就的价值观,联系到儒家思想的等级观念,谓之余害不浅。这个学生还例举男权社会现象、家长作风,阐明“三纲五常”的社会残余,并以漫画说明。

教师充分肯定学生活跃的、有理有据的观点阐释。同时,引导学生思考:“以我们今天的眼光来看,儒家思想中含有很多精华,也含有糟粕,这就是客观存在。那我们应该对它持怎样的态度呢?”学生认识:“扬弃。”

通过本环节的教学,培养了学生的发散思维,学生养成了独立思考、探究问题的学习习惯。但发散不是毫无原则的,因为高中历史教育是国民教育的一部分,必须体现国家意志。历史教育承担着文化认同的任务,只有在国家所倡导的主流价值与多元价值之间保持适当的张力,才能更好发挥教学的引领作用。

(四)展示交流,共建材料意义

生生之间、师生之间的交流对问题解决有促进作用,本单元学习材料意义建构示例(如下表):

教师阐释意义建构的理念:时序性、综合性是历史学科的两个重要特征。其中时序性反映历史发展的纵向脉络,具体到本单元学习内容,反映出儒家文化在继承创新、吸收融合其他思想主张中成为主流思想的特点;综合性反映历史的横向联系,主要表现为思想文化与政治经济之间的逻辑关系,具体到本单元学习内容,反映出儒家文化在不断适应时代政治经济发展需要中成为主流思想的特点。这是具有一般规律性的历史启示。

最后提出讨论问题:“产生在农业社会基础上的儒家思想有哪些永恒的价值和启示?”师生互动,形成共识:儒家文化从注重自身修养,到倡导人与人、人与自然关系和谐,到主张维护国家统一、勇于改革创新等。它们是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思想源泉。

第11篇

《普通高中历史课程标准(实验)》指出,普通高中历史课程的性质“是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阐释人类历史发展进程和规律,进一步培养和提高学生的历史意识、文化素质和人文素养,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一门基础课程”。由此可见,人文教育已经成为高中历史教学的重要目标。因此,在历史课堂上,我们完全可以把儒家思想和对学生的人文教育有机地融合在一起,用传统的人文精华来丰富和完善我们的课堂。

那么,儒家思想在人文教育中可以发挥什么的重要作用呢?

一、儒家思想可以帮助学生培养“自强不息、追求不止”的坚韧品质。

高中阶段是一个特定的年龄阶段,学生的心理处于半幼稚、半成熟的状态,具有明显的独特性和过渡性。这一阶段随着课业负担的加重,竞争的日益激烈,学生钻研学习的内动力不足,畏难情绪严重,学习兴趣不浓,经常“决心有余,耐力不足”,缺乏吃苦的精神,遇到几次失败就灰心丧气,产生厌学、弃学的消极情绪。这时,教师可以为学生介绍《易传》中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孔子所提倡的“发愤忘食,乐以忘忧”;《大学》里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可以让学生背诵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先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通过这些儒家经典,学生可以领略到儒家思想所强调的自我超越、不断进取的品质,不屈不挠、顽强奋斗的意志,让他们在古人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精神的鞭策下继续前行,永不退缩。

二、儒家思想可以帮助学生懂得“仁爱忠恕、惠及万物”的“大爱”精神。

现在的高中学生在自我意识方面,对他人表现出“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淡漠态度,不能正确处理个人与集体的关系,凡事以自我为中心,我行我素,对教师的教育关怀逆反对抗,对父母的关爱嗤之以鼻,不懂得关心、爱护、善待别人。在人际关系方面,趋向复杂化,一方面本身争强好胜、自尊心强的学生在各方面展开了暗暗较量,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得不为共同度过的三年“和平共处”,明争暗斗的情况使人际关系更加扑朔迷离,表面上“相亲相爱”,可是为了争优胜、争老师的宠爱等相互竞争,不择手段,甚至损人利己。

在儒家思想中,最核心的理念就是“仁”,孔子提倡“仁者爱人”,就是要重视、尊重人,同情、关怀人;还有“忠恕”里面的“恕”,是不忍之心、慨隐之心、怜悯之情、慈悲之怀。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夫仁者,己教立立人,己欲达达人。”意思就是说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不要强加给别人,不要给别人带来痛苦;自己想有所树立,就要让别人也有所树立;自己想明达、通达,也让别人明达、通达,推己及人,尽己为人,将心比心,以心换心。儒家主张把这种仁爱的精神推广到字宙万物,爱自己的亲人,进而爱人类,爱自然万物,这种不分血缘和种族的“大爱”,构成了儒家思想的文化内核,也成为今天人们尊崇儒家、学习儒家的一个重要原因。

三、儒家思想可以培养学生“律己修身、谨言敏行”的良好修养。

在学校的道德教育和纪律约束下,大多数学生能做到文明礼貌,遵纪守法,尊师重教,具备最基本的道德修养,但有的学生受社会大环境的不良影响,缺乏辨别力,是非好坏界限模糊不清,对社会上的一些腐朽的东西良莠不分,个人素质低下,缺乏高中生应有的道德修养,如乱讲粗话,乱扔杂物,崇尚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等等。

孔子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要求人们立志于道,据守于德,倚依于仁,游憩于礼、乐、射、御、书、数之中,陶冶与塑造完美的人格。孔子以“德行、政事、言语、文学”四科取士,而“德行”列为首选。儒家强调律己修身,重视人格修持,《大学》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修身养性,道德的自我完善被认为是所有人的根本。苟子说:“见善,修然必以自存也;见不善,愀然必以自省也;善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意思就是说,见到好的就要老老实实地藏之于心,见到不好的就要诚惶诚恐地进行反省;己有善行,就要毅然决然地爱护它,己有不善,就要怕玷污自己一样去痛恨它。这就是儒家所倡导的“内省”功夫。这种内省是富有中国特色的道德修养方法,要求人们自主自律,自我超越,建立道德自我,树立道德规范。从古代这些伟人的言行中,我们可以看到道德修养的重要性,学习用自我约束、自我反省的方法来提高个人的道德素质。

四、儒家思想可以培养学生良好的学习习惯和方法。

高中历史新课标关注学生的学习过程和方法,使学生“学会学习”。历史教育改革的关键是学生学习方式的转变,自主学习、合作学习、探究性学习是变革历史教学的有效方式。在改革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培养学生的主体意识和学习兴趣,使学生形成可持续发展的学习力,为其终身学习打下良好基础。

在儒家思想大家中,孔子是愉快教学的倡导者,他把“乐学”作为治学的最高境界,按内驱力的大小把学习的境界分成三个层次;知之,好之,乐之。强调学贵有恒,重视学习方法的渗透和指导,还强调把学习和思考结合起来,“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并重视复习,主张温故知新。荀子也主张学思行结合,用心专一。朱熹提倡学习要循序渐进,熟读精思。儒家教育思想关于学习品质的培养和学习策略方法的认识对于学生良好的学习习惯和方法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第12篇

一、两种倾向

这种分解,当然需要建立在对于儒家伦理的近代分析加以清理的基础上。这是因为,近代以来对于儒家伦理的分析,已经形成了某种支配人们对待儒家思想的惯性思维。不清理这种惯性思维,就不足以促使人们形成合理看待儒家伦理的理性眼光。而且,不进行这种清理,我们也无法走出以二元对诘的方法对待儒家伦理的方法困境,将儒家伦理的历史内容完整地还给儒家。进而,在提供一个儒家伦理思想的完整图象的基础之上,来讨论儒家的“现代”处境问题。

自近代以来,儒家伦理的处境,可以说是一直处于一种双面受敌的状态之中。这里的近代以来,当然是一个历史定位。它还可以进一步划分为三个阶段来看。第一个阶段是晚清,这一个阶段中国处于与西方接触的早期状态。人们还习惯于在自己的文化视野中观察了解与自己文化传统不同的相异文化。因此,愿意引进现代西方伦理来审视儒家伦理的人士,还没有将两种伦理传统对峙的思路。而意欲为儒家伦理辩护的人士,也还没有一种将儒家伦理一定要抬举到高于和优于西方现代伦理的强烈愿望。即使在引进与拒斥之间发生非此即彼的分歧时,也还只是在双方的动机上做文章而已。这个时期的典范人物可以说是康有为。他既为儒家伦理辩护,又着意引进西方先进的政治制度。[2]第二个阶段是民国。这个阶段是一个对峙儒家伦理与西方现代伦理的特殊时期。一方面,这种定势的形成,是因为中国现代化的严重迟滞,使得中国人极度地焦虑起来。文化焦虑导致人们无法在中西伦理思想中寻找到兼综两者优势的契合点,而只能将两者关系处理为或为优点云集或为缺陷集合。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寻找中国现代化迟滞的原因只留下了思想层面的问题。所以,人们一定会在伦理思想的检讨上,陷入一个从思想观念上否定传统伦? 淼恼逯饕逅嘉笄呷胍桓鏊降摹叭谭创持饕濉钡木车亍5浞度宋锞褪浅露佬恪⒙逞浮⒑省#?]第三个阶段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早年历史时期。这个时期,由于意识形态的需要,即为了建立起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权威,客观上需要将本性上与任何传统都对峙起来的马克思主义[4]放到与以传统伦理面目出现的儒家伦理的对立面上去。于是,对于儒家伦理的严峻批判与彻底否定,就势不可免。即使愿意对儒家伦理表示某种亲合的人士,到后来也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思想立场,加入到否定儒家的大合唱队伍当中。典范人物就是冯友兰。[5]

这里所说的双面受敌,则是指儒家既要对付来自单纯的夸奖带给它的不实之誉,所构成的对于儒家伦理的“捧杀”的危险。又要对付来自简单的否定带给它的过当指责,以及由此构成的“棒杀”的危机。前者,使得儒家伦理被理想化了,似乎它只具有值得我们表示敬意的道德理想主义内涵。后者,使得儒家伦理被妖魔化了,似乎儒家伦理只具有伦理中心主义的成分。就道德理想主义而言,它是一种基于人生的道德安顿而言述的理想主义。它具有不因为时代和地域因素变化的永恒价值。而伦理中心主义则是一种基于社会政治控制需要建构的伦理论说,它具有一种因为时代和地域变化而有的暂时性和缺陷性。从前者看儒家,则儒家可爱。从后者看儒家,则儒家可恶。但是,任意选择其中之一审视儒家,实际上都是在损害儒家伦理在其元初阶段形成的双旋结构的健全肌体,是对于儒家伦理的一种倾向性的、而非健全的评价。

儒家伦理自近代以来遭遇到的这种双面受敌情景,最终使得儒家伦理的处境变成为两种对峙的评价观的战场:一方面,站在抨击儒家伦理的伦理中心主义视角的激进主义,对于儒家伦理坚决的予以拒斥,并且不承认这种立场有任何妥协的可能性。[6]而站在捍卫儒家伦理的道德理想主义立场的保守主义,对于儒家伦理则坚定地予以辩护,认为儒家伦理是解决中国现代困境、乃至人类困境的良方。[7]

而且,从态度上讲,激进主义拒斥儒家伦理,自始就是一种全盘的拒绝。这种拒绝,既落在社会政治控制上,也落在人伦道德的理想导向上。其基本理由是,其一,就社会政治控制而言,儒家伦理导致了专制政治。其二,就社会生活来讲,儒家伦理的守成取向,约束了中国人的创造力。其三,就儒家伦理的人伦关系调整功能分析,它引发了“以理杀人”的恶劣情形。其四,就儒家伦理借以存在的封闭社会文化性格来讲,它使得中国陷入了自我锁闭的状态,而难以推动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8]

保守主义对于儒家伦理的辩护,则需要区分情况来对待。早期为儒家辩护的保守主义,是政治保守主义与文化保守主义合一的形态。因此,这种辩护愈是坚定,就愈是难以自圆其说。因为这种保守主义无法解释近代中国在社会政治的运动上面,为什么不能与他们认为的落后的西方媲美。他们的辩护,显然与时代脱节。到后来,保守主义逐渐裂变为政治保守主义与文化保守主义。后者,即文化保守主义对于儒家伦理辩护的理由,着重点并不放在儒家伦理可以发挥的政治功能上,而是放在儒家伦理可以发挥的整顿人心秩序的社会功能上,以及它应当的、或潜在的政治功能上面。因此,他们为儒家伦理辩护的基本理由则在于,其一,儒家伦理与专制政治没有必然的联系。儒家伦理乃是一套建立在道德理想主义基础上的实践伦理体系,它是要使人成为人,成为高尚的人。其二,儒家伦理是具有导向创新的思想特点的。其三,儒家伦理对于心性问题的强调,与“以理杀人”不仅没有联系,而且是尊重人性的、尊重日用理性的。其四,儒家伦理推动的是一种中庸态势,因此,它对于中国人避免偏激,择善而从具有积极意义。[9]

两种倾向的评价,显然是难以调和的。造成这种以对峙态度来对待儒家伦理的原因是多样的,但是归结起来,不外两个方面:一是对于儒家伦理的外在社会功能的理解与评价的差异。二是对于儒家伦理的理论结构的认知区别。两种倾向的论说各自具有自己的历史理由,它们从各自论说轨迹上来分析儒家伦理也具有其自圆其说的理论态势。但是,在两种论说的框架内理解儒家伦理论说,则具有明显的局限性。

二、双旋架构

这种局限性,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假如儒家伦理的思想内容结构真正如激进主义或(文化)保守主义所说的那样,那么,我们如何可以将他们各自声称、却又互不调和的历史真实性与儒家思想的本真结构吻合起来?另一方面是,假如儒家伦理对于中国古典社会发挥了如此积极或如此消极的单一性作用,它如何可以与以完整的形态存在的古典社会--即一个既有优长之处、又有短绌之点的社会结构有效地结合在一起?前者,是从儒家伦理的自身结构完整性上着眼看问题的。后者,是从儒家伦理的社会效用与社会依托上着眼看问题的。显然,我们只有将儒家伦理视为一个既具有“优点”、又具有“缺限”的完整思想体系,我们才足以全面地审视儒家伦理,既给予历史上的儒家伦理以一个健全的伦理结构,而避免肢解原本和谐地共存的儒家道德理想主义与伦理中心主义内涵。同时,也给予历史上的儒家伦理一个完整的作用于社会的状态,使得人们足以理解儒家与古典中国社会内在地互动的真实状况,并避免就其积极作用而单纯赞扬儒家、或就其消极

作用来单纯否定儒家。 于是,如何凸显儒家伦理的历史真实结构,就成为我们勾画儒家伦理的完整面貌的前提条件。很明显,假如我们站在激进主义或则是保守主义的坚定立场上对待儒家伦理,就无法完整地看到儒家伦理的全貌,相应地,也就无法给予儒家伦理一个理性的评价,更无法勾勒儒家的现代处境和未来远景。我们只有寻求一个兼综激进主义与保守主义分析儒家伦理的方法优势、以及兼综二者伸张的儒家伦理在当下的或积极或消极作用的作用机制,才可以指望对于儒家伦理有一种健全的理解与评价。舍此,没有合理理解与评价儒家伦理的路径。

其实,只有从儒家伦理元初就具有道德理想主义与伦理中心主义的双旋结构,来看待儒家伦理的思想结构与社会功能,才可以指望真正理解儒家伦理的历史形态,也才可能构想儒家伦理的“现代”出路。这是儒家伦理自身显示而出的一种自己要得到理解的理解进路。它不是一个善意的或恶意的理解者所可以依靠自己的善良意志或恶劣心境就能够改变的一种理解路径。

因此,反观儒家伦理的历史结构形态,就变得格外重要了。从一部儒学史来看,构成它的核心观念体系--儒家伦理,既作为一种历史相沿以下主题一致的思想体系而延伸,又作为一种与古典中国历史和谐而在的观念体系与行为方式而演变。从其诞生以来,就以其双旋的构成显示为一种具有复杂性的思想体系。一方面,它以其道德理想主义为核心的个体心性儒学支撑着古典中国的理想思想世界和理想政治世界,适应着古典中国社会运行对于理想精神的需要。另一方面,它以其伦理中心主义为核心的社会政治儒学支持着现实社会、现实政治的有序运作,发挥着社会政治的控制功能。这两个思想层面是同构的,是水融地作为一个思想体系的两面,由儒家思想家提出、阐述和付诸实践的。同时,这两个方面又各有指向,以道德理想主义指向人心秩序,以伦理中心主义指向社会秩序。[10]

具体分析起来,这一双旋架构乃是儒家伦理从元初结构(原始儒家)到晚清时期(实学理学)一直延续的一种理论结构形态。我们当然看到儒家伦理的双旋结构这一说法所具有的一种偏离历史组合,而形成的理想化的儒家伦理结构的性质。因此,仅就其历史的具体结构而言,儒家伦理在不同的儒家伦理思想家那里,是具有明显倾向性的思想体系--在某个具

体的儒家思想家那里,或则他思想的道德理想主义色彩要浓厚一些,或则他的伦理中心主义

偏向要强势一点。但是,他们的思想指向则始终是双向的。这种双向指向的偏重点,受到思想家思想兴奋点和时代指向的影响。这正是有所谓个体心性儒学与社会政治儒学区分的理据

所在。也是个体心性儒学排拒社会政治儒学,指斥后者歪曲了儒家伦理道德理想主义真精神,而社会政治儒学批评个体心性儒学,指责后者迂远而无力处理实际的政治事务的原因所在。因此,要恰切地解析儒家伦理的双旋结构,首先要坐实在双旋结构的偏重方面,然后才可以透入到双旋结构的整体结构之中,展示这一结构的完整内蕴。

从双旋架构具有的各自的思想指向,各自的作用对象,各自影响中国历史的状态,各自存在的理由上来看,儒家伦理在阐释它的具体思想家那里,都不尽相同。就个体心性儒学而言,它在两个历史时期具有特别的衍伸能力--一是春秋战国时代,一是宋明两朝。前者以子思、孟子为代表,后者以陆九渊、王阳明为典范。他们围绕的伦理思想主题主要的是道德理想主义。关注问题的思想进路是由内圣而外王。化解外在紧张要素对于内在理想道德的挑战,是他们最为紧要的思想聚焦点。而这一儒家伦理形态对于古典知识分子--士人的影响是最为深刻的,它维持着上层精英社会的价值世界。它对于中国古典历史来讲具有着一种促使人们追寻理想生活的动力功用。因此,它的存在理由深深植根在人之为人的尊严和社会之为社会的秩序之“人性”的土壤之中。就社会政治儒学来讲,它也在两个时期显现了某种辉煌--一是战国末期至秦汉时期,二是明清之际。前者以荀子、董仲舒为代表。后者以明清之际三大家(王夫之、黄宗羲、顾炎武)为象征。他们围绕的思想主题是如何使得混乱社会走向秩序井然的社会。他们对于伦理道德如何可以成功化解与其他社会要素的紧张关系,从而能够将社会纳入一个由自然秩序提供了正当性支持的和谐体系之中。这一儒家伦理体系主要以影响政治家和社会各类人士为主,它维系着古典中国的政治秩序,支持着古典中国的礼教结构,制约着大众的社会。它使得古典中国足以将现实社会政治生活组织起来而不至于陷入紊乱状态。因此,在儒家伦理理论中一直凸显的两大主题--以仁为核心的、道德理想主义的个体心性儒学,以礼为核心的、伦理中心主义的社会政治儒学,就分别由各有源流的“两派”儒学家们进行了专门精深的阐释。[11]

在分别审勾勒了儒家伦理的双旋结构的各自存在情形之后,我们就可以进一步追问:儒家伦理的双旋架构如何或紧张、或和谐地构成为完整的儒家伦理体系?这是由三个理由所注定了的。[12]其一,从思想主题上来看,不论是倾向于道德理想主义的儒家思想家,还是倾向于伦理中心主义的儒家思想家,在思想的主题是都是围绕天人关系、人性善恶、内圣外王与德主刑辅四个问题域,展开其伦理运思的。其二,从所有儒家思想家的思想意图上来看,则都是围绕既整顿人心秩序、又整顿社会秩序两个目标展开思想历程的。他们都是在“伦理政治化,政治伦理化”的思想对局中陈述自己的伦理观念与政治主张的。其三,从儒家思想家设想的理想政治蓝图与实际政治状态来看,在前者,他们都是对于基于理想的大同社会表示认同的。在后者,他们都是对于现实政治的非秩序状态表示强烈的不满,因此要加以规制化的。因此,所有儒家思想家之所以有理由被成为“儒家”思想家,可以说是基于同一个理由,即他们对于“三纲八目”都有共同的、积极的认可--从一个道德理想出发,改善社会人生现状,达到一个最为理想的状态:其体现为一种道德理想状态,就是“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体现为一种理想的人生境界与社会政治生活状态,就是“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说古典中国历史上对于这一理想原则没有认同感的话,那他就不是儒家思想家了。所以,即使是被心性儒学思想家蔑视的外王派儒学思想家,也从来没有在自己的伦理陈述中,对心性问题完全掉以轻心。反过来,心性儒学思想家对于政治问题的连带关注,历来就是体现他们思想特质的地方。所以,荀子要讲“伪善”,王阳明要讲“杀心中贼”紧要的同时讲“杀山中贼”。在儒学史上,没有绝对偏离儒学双旋结构的儒家思想家。

儒家伦理以其个体心性儒学的道德理想主义指向,和以其社会政治儒学的伦理中心主义指向,两条环绕儒家伦理之以内圣外王为中心的理论中轴,形成为儒家伦理的双旋结构。没有前两者略为偏离儒家伦理言说轴心的理论结构,就无法显示儒家伦理丰富多彩的理论内涵。而没有后者显示的中心性,就无法显现儒家伦理的统一理论结构。因此,儒家伦理以内圣外王为轴心统合了个体心性儒学与社会政治儒学。

三、理想寄托

对于儒家伦理双旋结构的勾画,实际上可以说是对于儒家伦理的历史既有结构的一个恢复工作。除非在双旋结构的勾画中,儒家伦理就不能够得到完整的理解与把握。否则就会陷入以往讨论儒家伦理的要么美化、要么丑化的悖谬境地之中。但是,在“现代”情景中讨论儒家伦理,凸显它的二元紧张又和谐的双旋理论结构,和伦理与政治双管齐下的二元紧张又和谐的双旋功能结构,又并不等于将构成为儒家伦理的两个思想链--定位于梳解个体心性儒学的道德理想主义,与定位于诠释社会政治儒学的伦理中心主义两者,等量齐观。事实上,我们之所以对于儒家伦理加以“现代”的关注,就是因为儒家伦理思想中具有现代性的成分。而这种现代性成分蕴涵的多少,就儒家伦理双旋结构的两个构成面来讲,显然是具有差别的。